序:岁在甲辰，予旅至长安雁塔。时维九月，风和日暖，碧流滟滟。余少小时尝至此，而今已一十二年有矣。兔走乌飞，云卷云展，此日重游，睹物怀时。见此景，竟无分毫悯然之情，倒有几番畅快之意，何则？水依然、塔依然、山依然、人依然。万物得时，欣欣向荣！悠然心会，慷慨有感，胜景如酒，一醉方休。故为长句，凡七百一十二言，命曰《雁塔行》。

古塔送目大雁飞，月华低吟万里归。

万古留名万人仰，满花枝头满水陂。

林深树密隐隐处，雁塔慈恩款款踱。

圆日阴浓丹若笑，百丈倒景入江流。

珠帘微动清风起，送来古色一缕香。

合尖七层入九天，岿然不动倚青霄。

郁郁翠柏渲秋色，层层人海涌来路。

雁起雁落观古刹，客归客至仰高僧。

本非释迦座下徒，闻得妙法访天竺。

欲乘筋斗十万里，可怜身前无狲猢。

一匹白马踏南北，两只慧眼明是非。

连天云峰敢登攀，无际尘沙勇踔跃。

诚心化斧开棘道，恳情为舟渡生灵。

身下坎坷崎岖路，心头太平人间情。

耳畔呕哑嘲哳嘶，眼前芸芸众生愿。

携经万卷上归途，心怀菩提返南瞻。

昔年只身出函谷，得法显圣归长安。

梵言梵语生万象，佛光佛相青莲香。

入塔不为红尘扰，出塔亦有弥勒笑。

古塔千年静无语，后者视今今视昔。

几人举头瞻此塔？此塔颔首送几人?

人生代代过客去，雁塔载载长久时。

风萧萧兮永在此，日默默兮待谁归?

昨夜梦回见玄奘，可恨玄奘安能回。

三界事事随云卷，雁塔时时渡流年。

灯火花雨流光照，填词赋诗新立碑。

雨打芰荷浮萍散，雨过青萍去又来。

鸿雁鱼龙书难传，班马萧萧忧别离。

我而无我难以至，太上忘情何日成？

此去经年重游此，十二年岁悠悠过。

落花流水箭去也，兔缺乌沉难追随。

杨柳浸绿春几回？霜雪映白冬几番？

朝汐涨落日日至，春秋差互年年时。

日日哀哉入尘土，年年痛哉逐流光。

光阴流水本如此，子规一声泪沾裳。

浮生若梦当尖新，何能禁得此般寂！

墨客举杯涕泗流，文人登高无边苦。

年少不识愁滋味，偏觉古人爱秦筝。

我从今日访古迹，徐徐察之向天笑。

心非木石却无感，惟因今日南风暖。

青天有云犹能散，哪有锥心刻骨愁？

日去时驰自然理，何必泣下湿青衫！

今夕金乌虽西坠，明朝初阳映天煌！

贞观古塔开元刹，缦立远视流四海。

仙鹤有意驾风走，大唐无梯踏云去。

石砖千古留风尘，人世万里存箴言。

留名不为舍利骨，造像只因经三藏。

植杖耘籽生芬香，卍字化露被万物。

问青天，问青天，功德佛，在何方？

劝君少听梅花落，且看日日鲲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