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著远行人。
——白居易《邯郸冬至夜思家》
一
对于故土桑乡,不管是华夏,还是“外夷番邦”,疆界文化的隔阂臧否,便不那么清晰和苛责,似乎人类从诞生之日起,便有一种叫做“故乡”的情结。因之,人类走向和合共融的远景,这种故土情节的共通似乎避不可免的构成一种引子和一条人性情感的心理联系。
二
对于故土,留恋和安土重迁,从情感上,不可避免,尤其对于中国这样一个乡土意识浓厚的国度。那么,“落叶归根”等一些带有乡土情涵的词汇的生发,也就没有什么惊奇了,而有着这些词汇的情感连缀那么人们时时吟哦的诗词名篇流传千年便也没有那么惊叹了。
乡土情结,是一种情感的归属和人性的皈依。哪怕是一个血债累累的恶魔,在生命终结时,内心依然存着一份对于故土的敬畏和热切,怀着深藏的愧疚,奢求着墓冢能够安于生于斯的桑乡,而万千众生也从来不会吝啬那份情结的纠缠和牵连,因之、顺之而不恼之之。
三
时常把卷轻吟或朴质或婉约或精致或深沉的故土诗词,流转的情韵湿润了纸页,也浸润了心田。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宋之问低首呢喃着,恍惚若失,望望那黄昏下的乡关,炊烟缭绕,耳边是否传来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呼唤呢?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那年在洛城的青莲,因了折柳曲,便就对着那残月,沽了半壶酒,饮下了一番思念,斗酒而下,吐出一团浓浓的叹息,活着香醇,升化酝酿。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日幕乡关何处是?天涯,海角?千山,万水?咫尺,还是千里?曾经的流浪,化做几度的回眸,几度的梦回,几度的热切,几度的呢喃。纵使发肤零落成尘,而精魄心魂,亦要赶赴归途,重回故土,生命便在这方热土完成了一次轮回。
于是心海涌动间,捉笔挥洒,恣肆一番酝酿已久的别样滋味。
四
它背靠太行,脚踏一个战国,像一尊风雨侵蚀的兵佣,虽残破泛旧,眉眼间却掩不住带着沧桑的骄傲和古风尤存的豪旷。
曾经沧海,老态龙钟的旧都古城,把忙忙碌碌的现代差事,洒脱的交给了乡邻。留下了从容和淡定,而失去的却是都市的绚丽多彩。不过,从容背后有着自己的骄傲,远去的那些时代它有着属于自己太多的辉煌。“三晋名都”、“大汉五大名都之一” ……
古城邯郸,虽然于历史上的记载,在空间上或许有些出入,但是地域的主体还是一致的。滏阳河静静的流淌着,悠悠潺潺,从容不居,于是在和时间的聊谈中,见证了这座古城的兴衰荣辱,和平动荡。
这古城,我的故乡。这古城,我的梦里桑乡。
这古城,我的情丝纠缠的乡土情结。生于斯,长于斯,灵魂和情感深深烙印的热土。
五
真正与这座古城亲密接触,已有两年,在这两年的纠隔牵连中,无波无澜地经历的700多个日夜。这700 多个日夜虽然感觉漫长但与这两千年沧桑相较起来,又是如此短暂。
凄凄沥沥过去了繁华的不可一世,也经历了天灾、战乱的袭略。
这一方土地自灾难中,淬炼磨砺,在战国的凛冽寒风中,伫立刚直,脊梁铮铮。
战国的那一年,赵简子在周天子麻木的眼神下,独自吹响起呜呜的号角,在辽阔的三晋大地开宗立庙。于是,洋洋洒洒的历史,在史官颤悠悠的笔下书写开来。
六
一座城市,它的底蕴,常常建基在自己的历史和文化上。正如历久弥醇的汾酒般,时间的流逝,酝酿起自我的价值,因而也变得厚重起来。
深沉、厚重,兴耀于鼓角争鸣的年代,朔风凛冽的季节,无情的刀兵和风雪,自然带着深至的厚重。
建安风骨的余风影藉,燕赵古地的慷慨悲歌,瓷州古窑的袅袅烟火,女娲黄粱的仙风灵迹,广府的悠然太极,洋洋洒洒的万千成语典故……文化兴盛一说,不失其实。
七
我常常想在三晋大地,因着周遭的狼觊虎视,朔风的寒刀霜剑,古城赵地便挥洒出一番豪旷和慷慨。
武灵王那年改更胡服,变诸骑射。潇洒而果断地脱下了长袍,提剑跨马。雄霸了一方,豪迈不羁的恣肆风流,尽显赵地男儿的雄浑气魄。李牧、赵奢、廉颇、平原君。
李白的《侠客行》,亦不吝笔墨,在那流传千古的诗文间,倾吐了赵地豪杰英雄的风采。
是豪爽、不羁、洒脱,不是鲁莽、粗俗、鄙薄。廉颇、蔺相如便是例证。
八
深沉、厚重但也不乏风趣。
那座学步桥上的故事,不正是古城沉郁沧桑下的诙谐么?
黄粱的那一场美梦不正是严肃背后一次自由嬉戏吗?
九
我常常想,历史对于古城来说,究竟是自我标注的夸饰,还是自我更新的包袱?
我也不知道对于历史和现实的处理?是自我湮灭在历史,还是都市摧毁古老?寻求历史和现实的契合,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然而,因着情感上的、理性上的、政治上的、经济上的种种纠隔,古城的人们忍着不舍、固执,而偏偏不得以改变了许多。可是,造就了一副令人慨叹唏嘘的面目。
历史和现实,纯粹和包容,感性和理性,碰撞、冲突、抉择,依然在上演,真希望这幕剧有个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