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来,寂寞的耳朵被一首轻音乐填满了。一杯酒已备好,就在手旁,他却没来。寂寞的酒杯,寂寞的我,寂寞的时光岁月,将会怎么过?
窗户明亮,明亮得像这一杯酒。透过明亮的窗户,我看到那根你常停留的树枝上,空荡荡。对着一根树枝干杯,总不像那回事。抿一口吧,尽管你不在。第一口敬你曾经的陪伴,第二口敬你聒噪又单调却不失韵律的鸣叫,第三口敬你的不辞而别,或是你的迟到。
你不要嘲笑,我听的曲子也很美妙;你不会嘲笑,因为你的嗓音不太稳定,偶尔还会火急火燎,一声高过一声,一调胜过一调。我,现在有些苦恼,你的不辞而别刺痛了我。怀念你乌黑的羽毛泛着油光,怀念你圆圆的大眼睛活灵活现,怀念你圆圆的眼珠像你的羽毛一样黑亮。
你常常用你黄豆大小的圆圆眼睛横头看我,尽管这样很不礼貌,尤其对你的老朋友我,但我不怪你,谁让玉帝爷爷把你的眼睛长两边了呢?你一横头,我就知道,你要跟我喝酒了。
我们心有灵犀,干杯吧兄弟。
你朝天仰脖“呜喔”叫一声:兄弟,干杯。
我给你让烟,你却骂我,骂我不够朋友,要害你。嘿,兄弟,我要反驳,我把你当兄弟才让烟,对别的鸟,我都说我不会抽烟。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他是一个爱喝酒不爱抽烟的傻鸟。
骂你是傻鸟,你也会生气,但我不怕,谁让你只会“呜喔”地叫,无论你说的是什么,我都当成:兄弟,你好帅。
“嚯嚯...”每当我这样取笑你的时候,你就会一声高过一声,一调胜过一调地火急火燎。我知道你动气了。好吧,我自罚一杯,不该揭你短处。我也怕,谁不怕呢?
“嚯嚯...”我还是想笑怎么办?
亲兄弟还拌嘴,何况是我们俩。勉强算近亲。除了你的外貌跟我天壤之别,我们的脑子构造,五脏六腑都一样。
坏了,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但我真不知道你是公的母的。我又不好意思问你,怕你说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算了,无关紧要,只要能陪我聊天,听你每天单调地唱“呜喔”我就心满意足了。兴致来了,咱俩碰一杯,再高兴了,我就点支烟,你一口,我一口。虽然你不抽烟,但偶尔调戏你一次也无伤大雅。
我记得我们是在一个雨天邂逅的。那天雨势强劲,磅礴有力,漫天雾蒙蒙的。我站在窗前听雨声,赏雨景,有一口没一口抿着小酒,自娱自乐。我记得我当时还念了一句特骚包的诗: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我居然还“喔”了一声。别人吟诗都是“啊”,也不知我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喔”...点点点,此处省略。
也许就是这一声“喔”,把你勾引来了。后来我想,也许是你“呜喔”的求偶的单调歌曲,终于有异性回应了,你才奋不顾身地上雨山下雨海地飞来。大雨里,你从一幢楼的后面,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地飞掠来。你的身姿像一只健壮的雄鹰,如墨的羽毛,宽展的有力翅膀,抻直脖子,朝你想象中的伴侣飞来了。
大雨里,你稳稳落在一根树枝上,慌张又欣喜地用你圆溜溜的眼睛四下搜索。
“呜喔”...你又四下搜索。
“呜喔”...你再次搜索。
“呜喔”...你的声音有些着急了。我也是嘴欠,就模仿你“呜喔”叫了一声。
好嘛,你把头一横,乌黑的眼珠子就牢牢锁定窗户里的我了。
你大失所望,悲伤地“呜喔”一叫。好像在说:骗子,谁家鸟这么大?
我们的邂逅给你带来悲伤痛苦,对此,我深表遗憾。但你没走的打算,尽管不再横头我,看架势,打算要跟我杠上。你就那么站在树枝上,英姿飒爽地站在雾蒙蒙的大雨里,把你的黑而坚硬的长嘴对准了我,连叫了三天三夜,“呜喔,呜喔”一声比一声悲戚,一声比一声凄惨。这让我想到被人骂的场景,对方一边哭一边骂,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不会流泪,叫的也不是人话,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这事怪我,我得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不知道你们属鸟的心脏也这么脆弱。
敬酒、让烟、道歉,我喝醉了,抽得醉了,嗓子也被我喊得醉了似的麻木了。第四天,你神奇地不叫了。我以为你原谅了我,当我再次嘴欠地“呜喔”一叫,你抻直脖子“吱哇”一声。
噢,我明白了,你的嗓子也醉了。
我们的邂逅虽然不愉快,但你的倔强让我们彼此谁也离不开谁了。你是我的寂寞,我是你的灵魂伴侣。
后来,我站在窗内,你站在枝头,你对着我,我看着你,你一句“呜喔”我一句“呜喔”,像对山歌的夫妻、情侣。唱到尽兴处,干一杯。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空气,对眼一瞧,三口酒全敬给你了,那根你常蹲的枝头还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