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母魂第二十三章 魂兮归来 诗云：兄弟祭招三母魂，发扬三母宝精神。喜看桑梓靓容展，三母精神代代珍。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瞬间，大半个世纪已然过去。2002年春，噩耗北京传来，八十五岁的芝娴因病去世，令人痛心疾首。此时，七十岁的佩青已在企业离休十年，六十五岁的念青也在副教授岗位上退休五年。得知噩耗后，兄弟分别从河南洛阳和湖北荆州连夜乘火车奔赴京城，参加芝娴的葬礼。芝娴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革命烈士陵园隆重举行。八宝山有“梅、兰、竹、菊”四个悼念大厅，因芝娴一生钟爱兰花，故遗体告别仪式选在“兰”厅举行。厅内两厢摆满了花圈，正中安放着芝娴的遗像，芝娴安静地躺在绿叶鲜花丛中，身上覆盖着鲜红的党旗。告别仪式上，哀乐低回，庄严肃穆。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向这位赤胆忠心的红军女战士、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平凡而伟大的母亲鞠躬、默哀、致敬，作最后的告别。告别仪式后，芝娴的骨灰被安放在了红军馆。完成葬礼后，次日，佩青、念青兄弟驱车来到埋葬婆婆秀织的原北京西郊第一公墓遗址前。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麦苗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兄弟俩在墓葬地摆上祭品，焚香烧纸，静默良久，寄托哀思。离开秀织的墓地，告别芝娴的家人后，兄弟二人乘火车返回了老家偃师。他们首先来到商泉村南老婆婆娲兰和母亲芝芸的墓地祭拜。坟头、碑楼和墓碑早已荡然无存，如今也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春风吹过，麦浪起伏。佩青、念青在母亲和老婆婆的墓葬处亦然摆上祭品，焚香烧纸，静默良久，寄托哀思。在娘的墓地，兄弟俩谈起了雪莲。佩青说：“雪莲遵照娘的遗嘱，三十岁时曾去晋西南寻找过她亲娘，亲娘羞愧难当。当年，她亲娘离开爹回到娘家后，又嫁了一个农民，并生下一女，已于二十年前去世。雪莲从部队医院转业后，在南方一家大医院任副主任医师，也退休多年了。去年她来信说，今年打算回来给娘扫墓呢。”念青感慨地说：“我们与雪莲同父异母，她非娘所生，但娘能跳出世俗的偏见，给予超常的母爱，这也是娘的难能可贵之处。”完成“三母祭”之后，佩青、念青又来到北邙岭上的出生地牛村。他们出生时的院落和老屋尚存。这是一个百年老宅，如今是村民组的库房。兄弟俩触景生情，又谈起孩童往事。在与看库人宋老汉的交谈中，得知牛村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颇多感慨。有诗为证：邙岭起舞牛村欢，改革开放换新颜。高速公路庄前过，农工学商大发展。新房新路自来水，电视电话文化馆。男女老少奔小康，幸福生活比蜜甜。宋老汉又说：“最近从东南亚来了个徐姓老富商，据说祖藉是相邻徐村的，正在邙岭上这一带考察，据说要捐资建校和投资办厂，这说明海外游子的后代也是怀念祖国故土的。”佩青听后，高兴的对念青说：“莫非是娲兰老婆婆的弟弟徐幼兰的儿子小景的后代回来了。想当年，娲兰老婆婆的弟弟徐幼兰冤死狱中，为防仇家斩草除根，娲兰老婆婆连夜把弟弟徐幼兰的儿子小景送走。据说小景跑到了西南边境，后来参加了远征军，因对日作战受伤，流落在东南亚一带，由于他善于经营，后来成了一个富商。现在回来的这个姓徐的，如果真是小景的后代，那就太好了，说明徐家后继有人，也说明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的感召力。”离开出生地牛村后，兄弟俩又经过与三母有关的徐村、窑北村、老城北大街和城隍庙，来到西关偃师高中新校区南面的三关庙遗址前。三关庙是三母生活过多年的地方，三母的许多故事在这里发生，也从这里展开。三关庙地区是偃师的一处风水宝地，东西两侧是旧、新县城，北有邙山、南有伊、洛两河，风景秀丽，人杰地灵。忆昔日的三关庙，红砖绿瓦，绿树环抱，暮鼓晨钟，香烟缭绕，庙内的千年三柏一顶，更是远近闻名的一大胜景。但现在摆在兄弟面前的，早已今非昔比，已经见不到三关庙和三柏一顶了。然而十余年前芝娴两次回乡探亲时，每次都要来到这里伫立良久，目睹眼前情景，不免老泪纵横。在她临终弥留之际，还一再说着要再回到这里看看。因为三关庙是她的出生地，青少年时代是在这里渡过的，她对三关庙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在三关庙遗址逗留期间，兄弟俩不免由情思引发了对三关庙地区的议论。念青说：“像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应该充分开发利用，使之成为县城的一大景观。”佩青说：“是呀！我每次路过此处，都在想这个问题。我的美好憧憬是：以原三关庙遗址为中心，向东、西和南面扩展，修建一个较大型的‘三关牡丹植物园’，结合历史与现实，进一步弘扬关公文化和牡丹文化。并在园中搞些有关标志性建筑，引洛河水修个人工湖。园内要大量种植松柏等珍奇树木，大量种植牡丹等奇花异卉。像这么一个独具特色的园子，既可以把洛阳、运城和荷泽三市联结在一起，使关公文化和牡丹文化在偃师熠熠生辉，又开辟了一处优雅的观赏休闲场所，可以招引八方游客，不仅彰显了古都文化底蕴，也可促进县域经济的发展。”念青听后，高兴地说：“这真是个美妙蓝图，但愿偃师的有识之士能把设想变成现实。”接着，兄弟俩游览了偃师县城，但见街道宽敞、楼房林立、树木丛郁、繁华锦绣，与解放前只有三、四条破旧狭窄街道的小镇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偃师1948年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和1995年县改市后，经济飞速发展，已迈进全国百强县行列，成为中原地区集工、农、商、学、历史文化和观光旅游为一体的名县。他们为家乡的沧桑巨变感到骄傲与自豪。后来，他们在城中心华夏广场的雅亭里小憩，周围风景如画，令人心清气爽，兄弟俩不由引发了诗情，便即兴填词。佩青的词是：沁园春·神州三母西亳偃师，龙脉宝地，三母故居。有三代母女，前赴后继；疾恶扬善，济困救急。呵护后代，展现真情，荡气回肠憾心扉。口碑传，赞三母精神，浩然正气。那堪回首过去，今朝幸福应珍惜。望邙岭上下，勃发生机；伊、洛两岸，繁华瑞气。改革开放，团结拼搏，万众一心齐努力。宏图展，誓励志跨越，创新崛起。 念青的词是：满江红·三母魂华夏神州，中原地，自古多奇。民世间，大爱无限，三母事迹。惩恶扬善有智勇，扶危济困献真情。虽贫瘠，能耐寒与霜，永不弃。徐娲兰，吉秀织，张芝芸，三母女。破坚冰险阻，情深相续。争得一缕阳光曦，换来全家和谐气。三母魂，冉冉在升起，今有继。佩青、念青兄弟乘兴登上北邙的虎头山。但见遍山青翠，鸟语花香。他们居高临下，俯瞰河洛大地，三母的往事不禁又浮现在眼前。他们的共识和结论是，三母时代虽已逝去，但三母精神永存。愿博大母爱铸成的三母魂，激励后代，不断发扬光大。后来，佩青余兴未尽，回忆三母的经历，又作《三母魂赋》如下: 三母魂赋在华夏大地的腹心之地，古都偃师，于近代百年风云变幻之中，有三位母亲，她们的故事如璀璨星辰，照亮了历史的长河。三代母女，精神薪火相传，她们以忠孝家国为本，以疾恶扬善为行，如此品格，在古今中外皆属罕见。我久闻其名，不禁唏嘘感叹，故作此《三母赋》，以颂扬她们的伟大。母爱，是世间最为伟大的力量，它通天彻地，润泽万家。三母的故事，平凡之中见伟大，她们的人世真情，值得代代传承效法。她们扶危救困，乐善好施，展现高尚品德；救难抚孤，视如己出，拥有菩萨心肠；疾恶如仇，惩恶扬善，彰显侠肝义胆；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秉持浑然正气；高风亮节，宽宏大度，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是她们灵魂的精髓。徐氏娲兰，女中英贤，母仪天下，慈亲风范。她于瓜棚之下，慷慨解囊，救助困苦之人；在庙前，挺身而出，拯救危难之人，其菩萨心肠令人敬佩。她不畏权势，为侄儿鸣冤叫屈，拦驾告状，展现出仁勇果敢的气魄。她艰苦朴素，勤劳节俭，教养晚辈以忠孝为先，律己从严，待人以宽，其光辉事迹，桑梓之地人人仰慕。吉氏秀织，母者典范，爱憎分明，琴心剑胆。她面对虎狼之敌，毫不畏惧，展现出英姿少年的气概。她疾恶如仇，侠肝义胆，收养苦孩，视如己出，悉心照料，直至他们成人成家。她恩威并重，使义女知返，教育有方，培养出爱女四端。她训诫官妾，气虹如天，送女革命，大爱无边，这份母爱，超越了血缘，震撼人心。张氏芝芸，女中淑媛，秀外慧中，清纯良善。她含辛茹苦，育女哺男，包容大度，相夫苦劝。她孝敬长辈，救助饥寒，供儿读书，治理家园。在面对毒顽的威胁时，她机智勇敢，保护儿女。她拖着病体，挣扎向前，如同春蚕吐尽最后一丝，油灯熬干最后一滴油，她的离去，令人肝肠寸断。悲哉三母，痛哉三母，壮哉三母，伟哉三母！她们的博大母爱，如同三母之魂，润泽人间，铸就真情。我们应将三母精神牢记于心，传承并发扬光大，让这份伟大的母爱，继续在世间流传，激励着我们每一个人。

三母魂第二十二章 佩青寻父（下） 诗云：佩青南乡谈大义，甘欣北地协商呛；对于父骨竟异样，一个推谦另硬抢。 佩青在潜龙镇内外苦苦寻找父亲一周，仍无音讯。当他近乎绝望，准备次日返回北京时，却在麦田水井边，意外得知父亲的线索，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佩青今得知父亲葬身之地，内心激动不已。于是，他与卜甘欣在旅店道别，就分别前去寻父。两天内找到父亲，第三天上午在旅店会合，一同离开运城。佩青按照那位妇女的指引沿着乡间蜿蜒的土路，于前半晌来到繁兴村。繁兴村是个大村子，坐落在富饶的平原上。村里道路整齐，周围尚存残缺的寨墙和护寨河。农商发达，是附近有名的中心村。佩青经向村民打听后得知，六太太暂住在女儿芳草家。于是，他便在村口商店买了些礼品，来到芳草家。只见大门敞开，院内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妇女起身笑迎，问道：“你就是源洛叔的儿子，是来找你父亲的吧！”佩青惊奇不已，反问：“你怎么知道？”芳草笑着说：“我堂二姐，就是昨天在水井边告诉你父亲下落的妇女，她昨晚回来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我料到你今天上午会来，所以一大早就开门等你呢！”于是，芳草请佩青到堂屋坐下，献上茶水。不久，，芳草的丈夫也回来了。 芳草接着问道：“听母亲说，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你是老几？今年多大啦？在那里工作？”佩青回答说：“我上边有个姐姐叫素贞，幼时因得破伤风去逝。现在我是老大，叫佩青，二十三岁，在北京工作。我妹妹叫雪莲，二十一岁，在大西南当军医。她是我父亲的妾茂耿生的女儿。我弟弟叫念青，十九岁，在北京读专科。”芳草听后微笑着说：“看来我大你两岁，你还得叫我姐呢！”她又问佩青路上的艰辛，“你这次千里迢迢寻父，一路上够劳累的吧？”佩青简要并介绍说：“多亏你堂二嫂，不然我就要带着遗憾返回北京了，真要好好谢谢她。”芳草感慨的说：“这是天意，天助你找到父亲，真为你高兴，也为你祝福。”芳草接着说：“实话告诉你，我那个堂二姐昨天晚上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跟我说：“大妹子，不得了啦！你源洛叔的儿子来找父亲啦！他们肯定不愿意，会认为你们霸着源洛叔不让他回老家，还让他死在这里，你们可得小心点，做好思想准备，等人家来了后。”佩青理智地微笑说：“芳草姐，你堂二姐真是杞人忧天，父亲过去的对错，主要責任在他自己，我们岂能怪罪你们！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弄清楚把父的生前死后情况，给我们兄弟姐妹和组织上一个交代，免得留下终生遗憾。至于父亲在这里，还得感谢你们对他多加关照，还给他办理了丧事。”芳草听后感动的说：“看来你不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还是个遇事儿能替别人着想的人。你的话让我很感动，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不过不巧的是，你这次来见不着我母亲了。我母亲叫文秋儿，就是六太太。因我外婆病了，她前几天回陕西岐山娘家看外婆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至于我双胞胎哥哥宁坤，很早以前就回河南洛阳南部山区老家了，已经结婚生子，每年只回来看我们一次，所以这次你也见不着他。”芳草接着说：“源洛叔没有照顾好老家的你们，说句公平良心的话，我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心里也感到愧疚。自从我名义上的父亲尚旅长因得疯病在一九二九年去世后，尚宅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有源洛叔掌管。我与哥哥是在尚旅长去世半年后才出生的，源洛叔待我们如亲生。日寇将要侵入山西前，我们离开潜龙镇的尚宅，搬到这繁兴村来住。不久，我母亲和源洛叔都染上了毒瘾，为此卖掉了尚宅、商店和地产，变得一贫如席。在日寇侵占运城后，源洛叔还被日寇抓到盐池里干苦力。因带头反抗，差点被日寇打死。一九四二年我十二岁时，因家中极度贫困，母亲无奈把我卖给了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一个农民当童养媳。我出嫁时，是源洛叔亲自把我抱上了骄。按照本地的习惯，只有父亲才有资格把女儿抱上出嫁的骄。加上源洛叔对我和哥哥一贯无微不至的关怀，因此我和哥哥都认为源洛叔实际上可能就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其实，源洛叔在世时也经常想念你们。记得他在一九四一年曾动身打算回老家一趟，因半道上战乱交通阻塞，加上盘缠被盗一空，无奈又返了回来。在我出嫁后的第二年，即一九四三年春天，村里闹瘟疫，源洛叔不幸染上瘟疫，悲惨的亡故。源洛叔去世后，我母亲曾托人把恶耗带回你们河南偃师老家，不知你们是否收到了？”芳草现在虽然是个晋南的普通农村女子，但她幼小时生活在城镇里显赫的大户人家尚宅。后来家道破败她却经常随母亲去陕西外婆家住，因此见多识广，为人随和爽快，基本上会说普通话。所以佩青与芳草初次见面，便感到思想上比较容易交流。佩青听了芳草的诉述，感慨地说：“当时我们在老家就够凄苦的，谁知你们在这里也很悲惨。关于父亲的死讯，听母亲说，由于捎信人路途交通阻塞，一年多后才收到。又因当时家中极度贫困，孤儿寡母和兵荒马乱，无力前来。后又因战争外出逃难，家中被散兵游勇洗劫，你们让人捎回的信早已丢失无存，所以才因你们的地址不详，造成了我这次寻父的莫大困难。”中午时分，芳草早已备好了丰盛的午餐，由芳草的丈夫等人作陪，招待佩青。午餐后，芳草带上早已备好的香箔纸钱，陪着佩青去村西的源洛坟前拜祭。源洛的坟坐落在一道土岭前面，坟上还长着一棵柳树。因正是清明节期间，坟上已压过白纸和添上新土。芳草说：“每逢清明节和寒食节，我都要陪着母亲来给源洛叔上坟。母亲每有为难和伤感之事，也都要来坟上呆上一阵，自言自语的诉说一番，这好像成了她的一种精神寄托。佩青心里想，由此可见父亲源洛与六太太文秋儿感情之深，难怪他把老家的妻儿老小都弃之不顾，一心扑在六太太及其子女这边，把这里当成真正的家了。家花再好，也没有野花香，这不就是一些人把情人看得高于一切吗！真是可怜可悲的世俗呀！佩青来到繁兴村，成了村里的头号新闻，人们奔走相告，议论纷纷。佩青走在村里，人们都以好奇的眼神张望并指指点点。当佩青去父亲源洛坟上拜祭完回到村里的一个商店里给北京的姨母芝娴打长途电话时，商店的老掌柜笑眯眯地对佩青说：“小伙子，你长得太像你父亲源洛了。你进村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几乎认定你是源洛的儿子。”老掌柜接着说：“我与你父亲是好朋友，你父亲是个好人。他能文能武，能医能书，和霭可亲，经常帮着村里人看病、写信，人缘较好。后来他在贫困和伤病的情况下，仍坚持给村民看病。你父亲因染上瘟疫不幸悲惨的去世后，当时我也参加了送葬队伍，全村人都很难过和惋惜。你这次能找到父亲，说明你很有孝心。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儿，请尽管告诉大伯我。”佩青说：“谢谢大伯与我父亲的情义，谢谢村里人过去对我父亲的关照。”当天下午，佩青正在芳草家正与芳草说话，突然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由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陪着，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那老头子端详了一下佩青就说：“小伙子，你就是佩青吧！是源洛老弟的儿子，我是你的干爹呀！”佩青听后一阵惊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佩青正要反问，芳草连忙请老汉等两人坐下，献上茶后，笑着对佩青说：“这位查老福大伯，是源洛叔的结拜兄长，也是你的干爹，你还不懂事时，源洛叔把你认给他的，所以你不认得。”芳草又指着那个同来的中年男子说：“这位大哥，便是查老福大伯的大儿子，你也该叫他大哥了。”佩青听后才如梦初醒，便起身拜见了干爹和大哥。芳草接着说：“我们一九四三年为预防日寇祸害，刚从潜龙镇尚宅搬到这繁兴村时，就住在查老福大伯的家里。后来因我们住在查老福大伯家的房子发生了火灾，加上当时我已出嫁，所以母亲就搬到了我家来住。因此我们两家很近呢！还是亲上加亲呢！”查老福听后笑着说：“你这个闺女最会说话，真是嘴甜。”芳草也笑着给查老福扮了个鬼脸。接着，佩青向查老福简要地介绍了老家的情况和这次出来找父亲的经过，查老福认真地听着，不时地感叹不已。查老福略顿了一下，对佩青说：“我今天一大早去外乡串亲戚，现在刚回来，听说你来了，就马上赶过来。我与你父亲源洛情同亲兄弟，是你两岁时你父亲把你认给了我。咱们爷俩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干爹我经常念叨着你呢！你现在就随我到咱家去吃住，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芳草在一旁听着不愿意，于是芳草就与查老福两个人争过来争过去，最后达成的协议是：佩青在查老福家吃晚饭，但在芳草家住和吃早饭、午饭。大家又说了一阵子话，佩青就随着查老福及其大儿子走了。查老福家与芳草家相隔十余家，查老福全家热情地接待了佩青。查老福对佩青说：“我与你父亲源洛是非同一般的生死患难兄弟，曾经在生死线上互相救护。二十多年前，我用自家的马车受雇于人，经常给潜龙镇的尚宅送生活用品。当时你父亲源洛给尚旅长当警卫连长兼尚宅管家，因此认识了你父亲。记得有一天我给尚宅卸完东西后，因劳累过度，脑袋一阵晕眩，突然摔倒在地，碰破了头，流了不少血。你父亲源洛闻知后，当即让人把我扶抬到病床上，并亲自给我医治。在他的精心治疗下，我昏迷了三天后终于醒来，保住了这条命。你父亲给我疗伤，不仅不收我分文报酬，还在我痊愈后，亲自用马车把我送回了家。因为我们相处得甚是投缘，便结拜为异姓兄弟。在日寇侵占运城后，你父亲源洛曾被抓到盐池里干苦力，他因带头反抗，被日寇打的遍体鳞伤，并被扔到了盐池外面的死人沟里。我闻讯后，心如刀绞。心想，滴水之恩，尚须涌泉相报，何况我与你父亲还是结拜兄弟。因此我下定决心，就是豁上这条老命，也要设法把你父亲救回来。于是我就冒着生命危险，摸黑从死人堆里找到尚在喘气的你父亲，并背了出来，放在平板车上，拉回了家。经过请医治疗，你父亲虽然活了过来，但大伤元气，并留下了后遗症。还有最令人敬佩和悲哀的是，你父亲在极度贫穷和严重伤病的情况下，仍坚持给人看病。在给人看病中不幸染上了瘟疫，于一九四三年春就在我家里不幸去世。你父亲去世后，我与六太太把他葬在了村西土岭下。往后每逢清明节期间，我们与六太太两家都要去给你父亲上坟。在这个村子里，我们和六太太两家就是你父亲的亲人。”接着，查老福把佩青带到他家后面的大院子里，指着大院子对佩青说：“这个大院子里原有三大间住房，还有厨房和库房等，都是你父亲为预防躲避日寇侵华战乱，在一九三五年投资兴建的，并于一九三六年即日寇侵华的头一年，你父亲带着五太太和六太太全家从潜龙镇的尚宅搬了过来。不久五太太带着儿子回河南洛阳南部山区老家后，这里就剩下你父亲和六太太及其子女在里边住。芳草就是在这里出嫁的。你父亲去世后，六太太一个人又在这里住了三年。一九四六年因火灾烧毁了这大院子里的住房，六太太才搬到了芳草家去住。”查老福接着又说：“村里人也都知道你父亲与六太太是是实上的夫妻，也都知道六太太的双胞胎儿女也很可能是你父亲的骨肉，但因你父亲与六太太在村子里人缘较好，大家不仅不另眼看待，还能和谐友善相处。再者，你父亲虽然没有对你们老家的妻儿老小尽到责任，这一点也应该受到谴责；但在日寇占领山西的那些年代，他由于伤病加上贫困，也确有一定的难处。记得当时他曾对我说，他虽然也经常牵挂着老家的妻儿老小，但现在混到这样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份上，也实在无颜去见老家的妻儿老小。尽管后来他终于决定要回老家一趟，我还给他添了些盘缠，但走到半路因盘缠被盗和战乱交通阻塞，无奈又返了回来，留下了终生遗憾。”佩青听了查老福的叙述，既感动又感慨的说：“看来干爹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好人，衷心感谢干爹对我父亲的救助和关怀。”佩青说完，当即给查老福磕头谢恩。查老福连忙把佩青扶了起来，说道：“孩子，快起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叫我与你父亲是生死兄弟呢！”说起佩青这次是否把父亲源洛的遗骨背回老家的事儿，佩青思忖了一阵说：“考虑到这次未见着六太太，如果现在就把父亲的遗骨背走，怕六太太回来后感情上受不了；又考虑到我们兄弟姐妹三人现在都在外地工作，需要约定时间在老家会齐后，再把父亲的遗骨背回去与母亲合葬。因此，一方面顾及到六太太的感受，另一方面也是条件还不太成熟，这次就先不把父亲的遗骨背回老家了，不知干爹意下如何？”查老福听后点点头说：“你真是个仁义的好孩子，遇事儿先替别人着想。你考虑得比较周到，我同意你的想法。不过请你放心，你父亲的坟我会好好看管的。等你们啥时在老家准备好了，你再来背父亲的遗骨时，我也打算随你去你们老家看看呢！”佩青说：“好！咱们一言为定。”佩青来到繁兴村的次日，进一步了解了父亲源洛过去的情况，并要求村里党组织给写了一份关于父亲源洛的证明材料，完成了他这次来运城寻父的重要使命。于是，他决定在来到繁兴村后的第三天返回北京。临行前，他也向芳草说明了暂缓背回父亲遗骨的事儿，芳草表示理解和支持，并给他准备了些路上吃的。第三天清晨，芳草和查老福两家，还有商店的那个老掌柜及曾被源洛医救过生命的人家等众人，把佩青送到了村口。这时查老福赶着马车早已在村口等侯，当佩青坐上马车后，与送行的人频频互相挥手道别。接着，查老福便赶着马车，又与佩青说了一路话，一直把佩青送到了潜龙镇的旅店。且说佩青离开繁兴村于上午九点回到潜龙镇的旅店后，见卜甘欣已在焦急的等待着他。在卜甘欣的床边，还放着一个包裹。两人一见面，卜甘欣就问佩青说：“好老弟，你怎么才回来？父亲一定找到了吧！怎么没有把父亲的遗骨背回来？”佩青简要地向他介绍了去繁兴村找父的情况，卜甘欣听后带点埋怨地说：“好老弟呀！你怎么这么愚呀！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是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找到父亲，把他的遗骨背回去吗！你既然已经找到了父亲，还这么仁慈，顾及六太太她们的感受，她们当初为什么不考虑你们的感受。”佩青说：“我也不完全是顾及六太太她们的感受，还有别的原因这次不便背回父亲的遗骨。等条件成熟后，下次再来背回父亲的遗骨吧！”接着，佩青反问道：“卜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肯定找到令尊了吧？”卜甘欣说：“我已经回来一阵子了。父亲不仅找到了，父亲的遗骨也背回来了。”佩青指了指卜甘欣床前的包裹，又问道：“这个包裹里，就是令尊的遗骨吧？”卜甘欣点头称“是”。于是，佩青与卜甘欣两人就互相祝贺了一番。卜甘欣迟疑了一下，对佩青说：“老弟呀！我找到父亲，可没有你顺利。而对待父亲的遗骨，也没有你高尚和谦让。我能找到父亲下落真是大费周折，而父亲的遗骨也是被我给硬偷抢回来的。”佩青听后甚为惊愕，就请卜甘欣道其祥。于是卜甘欣喝了几口水后，便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这两天寻父和背回父骨的经过。话说卜甘欣两天前在潜龙镇的旅店与佩青分手分别前去找父后，卜甘欣按照头天老羊倌给他指定的方向和地址，骑着自行车，边走边打听，于前大半晌来到了邻县的积善村。他先在村口的一个饭店里就餐，并向饭店老掌柜打听十二年前村里有一户莫姓人家曾在枯井里搭救过一个外地商人的事儿。饭店老掌柜说：“知道，知道，这也是当时村里的一件大奇事。那户救人的莫家，就住在村西头。”于是，卜甘欣谢过饭店老掌柜，到村口商店里买了些礼品，便来到了村西头那户莫家的门前。当卜甘欣扣开莫家的大门后，但见一个患过小儿麻癖症的四十多岁的妇女迎了出来。卜甘欣上前施礼道：“请问您就是莫大婶吧？我叫卜甘欣，是豫东人。据说您们在十二年前曾在枯井里救过一个外地的中年商人，而这个外地中年商人很可能就是我的父亲。因此我特地前来询问，请您们帮助给查证一下。”莫大婶听后，先是表情惊异，接着她端详了一下卜甘欣，觉着确实也有些像已去世的丈夫。于是，她就请卜甘欣到屋里坐下。莫大婶说：“小伙子，你先等会儿，我去拿件东西给你看看，然后咱们再说话。”且说不大一会儿，莫大婶就从后屋里拿出来一个旧搭裢，交给卜甘欣看。卜甘欣接过搭裢一看，只见那搭裢上写着“豫东卜家”四个大字，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抱着搭裢喊着“爹！爹！”失声地痛哭了起来。等他止住哭泣后，就问莫大婶道：“莫大婶，这个搭裢就是我父亲卜忠的，它怎么会在您们这里?”这时，莫大婶已确信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丈夫的儿子。于是，莫大婶就对卜甘欣说：“孩子，你能找到这里，说明你的孝心感动了上苍。同时也说明咱们有缘分，并了却了我多年的一个心愿。你先莫着急，听大婶慢慢地给你说。”莫大婶紧接着对卜甘欣说道：“十二年前的一天，我们家到岭上的地里播种，当播种到地边的一口枯井边时，听到枯井里有呻吟之声，开始把我们吓了一跳。当后来我们拨开枯井边的草丛往井下看时，便影影绰绰的看到在三丈深的枯井底里躺着一个人。于是我们就找来绳索和布兜，由我弟弟莫义勇自告奋勇地下到了井底，把躺在井底的这个人救了上来，并拉回到了我们家里进行医治。而这个搭裢，就是从这个被救的人肩上取下来的。现在看来，这个被救的人就是你的父亲了。当时你父亲经过医治，虽然骨伤和皮外伤基本上痊愈了，但头部摔成了脑震荡，并得了失忆症。因此，从搭裢上虽知道他是豫东人，但具体名字和地址不详，所以也无法写信告知他的家人。就这样，你的父亲就在我们家住了下来。你父亲比较实诚，人也勤快，而我三十岁了尚未结婚，于是就由我的父母做主，招了你父亲入赘与我成亲。并且我们在第二年有了个儿子，起名莫善生，他现在已经十一岁了，也算是你的亲弟弟。但不幸的是，你父亲在五年前已经病故，而我的父母也先后去世，现在就剩下我与儿子莫善生两个人了，孤儿寡母和孤苦伶仃的相依为命。不过在我弟弟莫义勇的关照下，我们母子的生活还勉强过得去。今天你能前来找到了你的父亲，真是菩萨保佑和谢天谢地。你的到来也揭开了你父亲的身世之谜，了却了我们十多年来的一个重要期盼。”这里说明一点，即卜忠到底是怎么摔落到那口枯井里的？原来，在十二年前，豫东的卜忠和卜信两兄弟，到晋南来跑生意。有一天，他们走在这一处的山野偏僻地带，不幸地被强盗劫走了财物，并被强盗打伤。当兄弟俩失魂落魄地逃难时，却在一丘陵地带失散了。弟弟卜信在此找了三天，也没有寻见哥哥卜忠，无奈只好讨吃要饭，才回到了豫东老家。而哥哥卜忠在逃到丘陵上的一块耕地后，因到地边靠着草丛蹲下大便，岂知这是枯井边的草丛，卜忠一不小心便倒栽葱地摔进了枯井里。卜忠被摔进枯井里后，一直躺在井底里昏迷了三天，才侥幸地被莫家搭救了上来。且说卜甘欣听了莫大婶的诉说，感激涕零地当即给莫大婶磕头谢恩。莫大婶连忙把卜甘欣拉了起来，并说：“好孩子，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这时，莫大婶的弟弟莫义勇和儿子莫善生闻讯也都回来了，于是莫大婶就引他们与卜甘欣相见。卜甘欣也拜谢了莫义勇搭救父亲的大恩，并与莫善生兄弟相认。这时，已近中午。莫大婶盛请卜甘欣用过午餐后，便与弟弟莫义勇并带着儿子莫善生，陪同卜甘欣到岭上卜忠的坟前祭奠。卜甘欣爬在父亲卜忠的坟上痛哭不已，陪同的众人也都流下了眼泪。当晚，卜甘欣便在莫大婶家住下。但卜甘欣久久不能入睡，他主要是考虑如何向莫家提出背走父亲的遗骨问题。次日早餐后，莫大婶的弟弟莫义勇和弟媳等又都前来看望。卜甘欣再次拜谢了莫家搭救父亲的大恩后，接着便话头一转，说道：“莫大婶，莫叔叔，我这次来找父亲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把父亲的遗骨背回去，与我母亲合葬，这也是我们全家的最大期盼。至于您们对我父亲的搭救大恩，我们一定会重礼相报。”卜甘欣的话音刚落，还没等莫大婶等开口，莫大婶十一岁的儿子莫善生便俩眼一瞪，声色俱厉的说：“不行，不行，不能把我父亲的遗骨背走。你要是背走了，我母亲将来如何与父亲合葬？”莫大婶的弟弟莫义勇听后也是满面怒容，他接着对卜甘欣说：“卜大侄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把父亲的遗骨背走不合适。因为这里也有你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儿，如果你把父亲的遗骨背走了，叫他们怎么办？再说，如果不是当初我们莫家从枯井里搭救了你的父亲，恐怕你父亲就会永远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以你父亲已经是一个完全再生的新人，似乎与你们家的关系已经不是太大了。至于说到重礼相报，更是无稽之谈。因为再重的礼物，也换回不了一条生命。何况你父亲已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又何须你们重礼相报。”卜甘欣听后，苦涩的说：“莫叔叔说的虽也有些道理，我也能够理解，但我如果不把父骨背回去，心里实在难受，同时也不好向家里人交代。”莫大婶看双方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便说：“这事不着急，咱们慢慢再商量吧！”面对以上严峻情况，卜甘欣认识到，他就是再苦苦求告，莫家也不会同意他把父亲的遗骨背走。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在午餐后对莫大婶和莫义勇说：“莫大婶，莫叔叔，既然您们不同意我把父亲的遗骨背走，那就让父亲长眠在这里吧！但我来一趟不容易，想在您们这里多呆几天，给父亲尽尽孝。因此，我打算今天下午回趟潜龙镇，明天上午把旅店退了，把行李带过来，不知您们意下如何？”莫大婶说：“孩子，那敢情好！真难为你了。这里也是你的家，希望你能多住些天。”莫义勇也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卜甘欣当天下午就离开了莫家。且说卜甘欣离开莫家后，他并未回潜龙镇旅店，而是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用高价雇了两个愣汉。接着，他与两个愣汉在傍晚酒足饭饱之后，就穿着厚实的衣服，带着白纸、包袱皮和工具等，出发去盗挖父亲的遗骨。但当他们小心翼翼地快接近父亲卜忠的墓地时，便趁着月光远远地看到有三个人已经守护在父亲坟墓的前面。于是，卜甘欣便带着两个愣汉躲藏在了附近的树林里，等待时机。这里说明一点，原来当天下午卜甘欣又说不背走父亲的遗骨了，并说要回潜龙镇旅店把行李带过来住些天。对卜甘欣这样的一个突如其来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莫义勇当时就感到有些异常。于是他就心存疑虑，并下意识的想到会不会是这个浑小子搞的个遮眼法，实际上是要趁人不备，而把父亲的遗骨盗走。因此莫义勇为防止出现这种不测情况，便在当天傍晚带了两个人来到卜忠的坟前看护。再说卜甘欣等三人在卜忠坟墓附近的树林里躲藏到夜里三更天，仍不见看护坟墓的莫义勇等三人离去。他们心里虽然着急，但也只好耐心等待。又等到近四更天，才见看护坟墓的三个人离去。原来是后半夜起了风，莫义勇等三人寒冷难耐，加上莫义勇感到也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就带着那两个人走了。卜甘欣见莫义勇等三人走了，便大喜所望。等莫义勇等三人走远了，卜甘欣就带着那两个愣汉快速地来到父亲卜忠的坟前，迅速地挖开坟墓，揭开棺盖，用手电照着，把父亲的遗骨包装好，即马上离开了墓地。卜甘欣背着父亲的遗骨，于次日清晨回到了潜龙镇的旅店。却说莫义勇在卜甘欣离开莫家的当天晚上，虽然因心存疑虑怕卜甘欣盗走父亲的遗骨，而带着两个人在卜忠坟前守护到后半夜近四更天，他们才离开墓地回家休息；但莫义勇次日清晨还是不放心，便情不自禁地一个人又来到了卜忠的墓地。等他来到墓地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但见卜忠的坟已被挖开，卜忠的遗骨已被盗走。莫义勇当即愤怒异常，也后悔昨夜没有在坟前守护到天明。于是他便马上回家告诉了姐姐莫大婶和侄儿莫善生。莫义勇并暴跳如雷地说：“姐姐，侄儿，卜甘欣这个浑小子真是太可恶了，竟敢胆大包天地盗走姐夫的遗骨。我这就带人去把他追回来，并且咱还得告发他。”莫善生听后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并哭叫着要把卜甘欣抓回来狠狠地教训一顿。”莫大婶听了也很震惊生气，但他冷静了一阵后，劝说弟弟莫义勇和儿子莫善生说：“弟弟，孩儿，咱们生气都是应该的，卜甘欣这小子做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是再气再怒，也是无济于事了，难道咱们还能追卜甘欣到豫东不成！再说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依我说还是息事宁人为好。再者，卜甘欣虽然背走了卜忠的遗骨，如果卜忠地下有知，我相信卜忠也不会赞同卜甘欣的这种粗暴做法。因此，我认为卜忠的遗骨虽然被盗走了，但卜忠的灵魂还在这里。倒不如咱们把卜忠的坟修成个衣冠墓，也好让卜忠的灵魂在这里得到安息，咱们也好经常去给他上坟，你们看如何？”莫义勇听后虽然气仍然未消，但觉着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可以挽回，便说道：“姐姐真是太善良了，就照姐姐说的办吧！”于是，莫家当天就把卜忠的坟修成了衣冠墓。村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都骂卜甘欣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并都赞扬莫家宽容大度和品德高尚。佩青听了卜甘欣关于用非正常手段背回父亲遗骨的经过，说道：“卜兄找到和背回父亲遗骨虽然值得庆幸，但采取骗人盗墓的方法，小弟认为确有不妥。莫家对令尊有救命大恩，卜兄这样做实在是太伤莫家的心了。就是积善村的村民们知道了这件事，可想而知对卜兄也会有不好的议论。因此请卜兄再仔细地斟酌下，搞点补救措施挽回些影响才好。”卜甘欣说：“老弟说的也有道理，事后我也觉着偷盗父亲遗骨确有不妥。但当时在情急之下，竟然已经做了。现在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等我把父亲的遗骨背回老家与母亲合葬后，再设法弥补对莫家的亏欠吧！”当天中午，佩青与卜甘欣一起就餐后，便互相道别，双双离开了运城潜龙镇，走上了回归之路。佩青回到北京工作单位后，把繁兴村党组织写的关于父亲源洛的证明材料交给了政治部的夏主任。接着夏主任又派人去繁兴村进行了调查，并取回了关于父亲源洛的正式证明材料。从而，佩青与妹妹雪莲和弟弟念青的入党问题，都陆续地得到了解决。佩青回到北京一个月后，收到了卜甘欣的一封来信。卜甘欣在信中说：“我把父亲的遗骨背回老家后，已与母亲合葬。过去十多年来我总是怀疑是叔叔莫信谋害了父亲，而今证实是我大错和特错了。因此我这次一回到家，就首先向叔叔磕头赔罪。现在叔叔已经原谅了我，待我比亲生还亲。叔叔对我盗背父亲遗骨的做法也很恼火，并对我进行了狠狠地训斥。为了给莫家搞些补救措施，我与叔叔已经带着重礼去过莫家进行了赔罪。为了避免激化矛盾，我们到积善村后，先请村领导到莫家做了协调。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莫大婶非常大度，诚请我们到家作客，更显得我无地自容。于是我就对莫大婶长跪不起，一再磕头赔罪，并改口喊“娘”，莫家已基本上原谅了我。为了感谢莫家的大恩，我们还在父亲卜忠的衣冠墓前立了“感恩碑”。并在碑后面刻上了莫家搭救父亲卜忠的感人事迹，以兹光照人间和永世留芳。在这里我还得感谢老弟，因为咱们在运城临别时老弟那番让我补救莫家的话，深深地启示了我，老弟着实高见，愿咱们永作好朋友。”佩青看完卜甘欣的信，非常感动。他当即给卜甘欣回信，对卜甘欣对莫家的补救措施，表示由衷的赞赏。

三母魂第二十一章 佩青寻父（上） 诗云：佩青寻父晋南行，巧遇卜生同病怜；苦访一周近绝望，奇听爹息慰心田。 一九五五年春，二十三岁的佩青在北京m部属某大企业政治部从事青年工作。一日，他接连收到两封来信，一封是来自祖国大西南当军医妹妹雪莲，一封来自京郊某专科学校的弟弟念青。两封信如出一辙，皆因不清楚父亲源洛的生平事迹，影响了他们申请加入党组织。党组织不会接纳连父亲基本情况都不清楚的人这成了他们的心病，。希望哥哥能帮助解决。佩青看完信，满心惆怅。父亲源洛的生平，不仅妹妹和弟弟不清楚，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同样影响着自己加入党。提起父亲源洛，佩青怨气难平。怨的不是影响自己进步，而是父亲没有尽到家庭责任。一九二九年前，父亲在山西运城镇嵩军尚南雄旅长处当警卫连长兼管家。尚南雄去世后，父亲继续当管家，还与尚的六太太够搭成奸，形同夫妻。此后，父亲对六太太及其双胞胎子女百般呵护。对老家妻儿却漠不关心。父亲一方面对六太太及其双胞胎子女百般呵护，另一方面对家中的妻儿老小却漠不关心。一九三六年父亲休了妾茂耿，把茂耿生的两岁女儿雪莲送回河南偃师老家给结发妻子芝芸抚养。当时佩青才四岁，芝芸还怀着念青。父亲回老家尚未没住几天，听说六太太孩子生病，便抛下妻儿，竟急匆匆赶回了山西运城。后来日寇入侵华北，交通中断，父亲便没了音讯。怨气归怨气，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佩青冷静下来，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父亲的生平，给自己和弟妹一个交代，也给组织一个说法。他想起母亲芝芸有九四八年临终前的遗嘱，母亲在病榻上深情的对他说：“孩子，你父亲源洛原本不错，后来在尚旅长家思想变了。他没尽到责任，也许有难处。但他毕竟是父亲，别太记恨。你是老大，长大后，去山西运城找找，找到他坟就拜祭，能背回遗骨最好。六太太不同意，也别勉强，她也是苦命人，和你父亲也是患难夫妻，她那对双胞胎儿女可能也是你父亲的，就让你父亲陪伴他们吧。”母亲的宽容大度，豁然开朗，决定去山西运城查证父亲的生平。佩青向企业政治部的夏主任请假寻父，夏主任非常支持。慈祥的说：“小伙子，想法很好。先准十天假，不够再续。希望你找到父亲，搞清楚情况。”不管父亲怎样，别背思想包袱。人不能选父亲，但革命的道路可自选。我们党有些高干出身不好，后来转变立场，成革命者、国家栋梁。”佩青感激夏主任的理解支持，更坚定了决心。接着，佩青向在中央部里工作的姨母芝娴打听父亲当年在山西运城的情况。姨母说：“一九二九年春，我十二岁时，曾和母亲秀织、姐姐芝芸去过山西运城潜龙镇尚宅。当时尚南雄旅长疯了，尚宅的事，都靠你父亲源洛张罗。你父亲后来的事不清楚，因为我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前就参加红军了。组织准假让你去寻父很好，希望你找到父亲下落。听说你父亲和六太太有染，尚旅长死后一直在一起，你能见到六太太，说不定能知道父亲下落。”姨母提供的线索，为佩青寻父指明了方向。一九五五年春，佩青请假十天，从北京出发，踏上千里寻父路。他带了简单行囊，乘火车南下，经郑州向西，至风陵渡下车，乘轮渡到黄河北岸，又乘窄轨火车北上至运城，转乘长途汽车来到浅龙镇，先住进了一家旅店。旅店掌柜说没有单间了，安排佩青住进双人房间。里面已住了一个年轻人，攀谈后得知，这年轻人也是河南人，来运城寻父。真是巧遇同病相怜人。两人互诉衷肠，成了知己。年轻人说：“我叫卜甘欣，二十五岁，豫东人，在县办企业当工人。父亲在运城失踪十二年了，我请假半个月寻父，已四五天了，丝毫线索。十岁那年，母亲难产病故，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十三岁那年，叔叔卜信约父亲来运城跑生意，把我托付给舅舅家。父亲和叔叔前两次跑生意都赚钱，第三次借了些钱来，而父亲却一去不还，钱货全无。叔叔说，他们路经运城郊县山野，遇强盗，钱货被抢走，还被打伤，在丘陵地带失散。叔叔找了三天，也未找到父亲。又去旅店商店打听，都没找到父亲。最后，淑淑愁眉苦脸，讨饭回了家。大家劝我，吉人自有天象，我便心存侥幸。三年过去，父亲仍无音讯。但叔父家却盖了新房。大家怀疑叔叔图财害命。于是，我质问叔叔，他暴跳如雷，对天发誓没害父亲。他说，新房子，是多年备料盖的，不值多少钱，还说他承担父亲借的外债。父亲失踪后，叔叔虽关心我，但我对他仍是半信半疑。”卜甘欣说着，掉下眼泪。“舅舅家对我很好，但他们家也穷，我不到十八岁就去县办企业当工人，现在我已是技术骨干，去年结了婚。但我一直惦念父亲，这次我请假来运城寻父，领导很支持。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父亲，生要见人，死要见骨。如果父亲真死了，就把遗骨背回去，与母亲合葬。”佩青听完，深表同情，感慨地说：“我本以为自己不幸，没想到卜道卜兄更不幸。不过，我至少知道父亲的一些线索，而你寻父就像大海捞针。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愿我们都能早日找到父亲。”从此，两人互相鼓励，互相出谋划策，缓解了孤寂心情。第二天，佩青就在潜龙镇逐街逐户的查访源洛的下落。到第四天，他在一条偏僻街道上找到了原尚宅遗址。昔日尚宅已破败不堪，花园荒草丛生。隔壁百年大药房，成了仓库。但从宅门内残缺的大照壁和房舍院落规模来看，当年尚宅很是辉煌。现尚宅住着外地来的小商人及其家属。佩青打听后，有些老人虽对尚宅早年的事很熟悉，但都不知父亲源洛和六太太的下落。傍晚回到旅店，才得知卜甘欣也没找到父亲。两人互相鼓励，决定再接再励。佩青建议卜甘欣去山野丘陵地带找找，卜甘欣建议佩青去镇外郊区找找。又找了三天，仍无结果。佩青与卜甘欣又找了三天，仍然都是未找到父亲的下落。此时，两人的假期都只剩四天，他们疲惫不堪，甚至有些绝望，觉得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但佩青与卜甘欣仍不甘心。决定次日再寻找一天，作最后冲刺。如果仍无收获，后天就带着遗憾离开运城。于是，两人天不亮就起床，互相祝福后，踏上了最后的寻父路。佩青查访至中午，仍毫无结果。心情沉重，绝望之际，来到一家饭店，打算午餐后回旅店。就餐时，同桌一个年轻人，打听去关帝庙的路。佩青刚说不清楚，邻桌一位用餐的老者说：“关帝庙离此这儿不远，在解州城西关。今天初一，庙里很热闹，小伙子，去看看吧！”老者并告诉了具体路线，年轻人很感谢。佩青早听说过解州关帝庙名闻天下，心想即是找不到父亲，能去参观关帝庙，领略关圣的忠义仁勇之气，也算是不枉此行。于是，餐后他和那个年轻人起向解州关帝庙走去。解州关帝庙位于山西运城盆地，运城西南二十公里，北靠银湖（盐池），面对中条山，东南十公里处是关圣故里常平村。关帝庙始建于隋代（公元581年），历经增修。占地73000平米，是天下最大的关圣庙宇，被誉为中国的道教文化神圣殿堂，享誉华夏，扬名海外。佩青来到解州关帝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雄伟庄严的庙们和活灵活现的九龙壁。整个庙院苍松翠柏，多层殿堂，飞檐走兽，金碧辉煌。关帝庙的崇宁殿和春秋楼等建筑不仅典型气派，还充满神奇的故事。崇宁殿的一层一周的二十六根整雕盘龙石柱，是中国古建筑中绝无仅有的。崇宁殿前的汉宫桧柏，大殿门口的土黄色石脚印以及正门后的“山海钟灵”木牌坊故事，都饱含民族心愿，传颂抗日故事。相传说，日本侵略者踏入山西后，关圣多次显灵托梦，号召人民抗日。日寇进入运城前三天，关圣怒火中烧。关帝庙内“山海钟灵”木牌坊的粗大木柱内部起火，人们用水泼、土埋，火都不灭。后来大家拜祭关圣，关圣托梦明示，因恨众弟子不争气，不敢为国抗日，所以自焚“山海钟灵”木牌坊。众人纷纷表决心抗日，从而“山海钟灵”木牌坊的火才息灭。不久，日寇一个先遣班进入了关帝庙。但刚过“山海钟灵”木牌坊，走在最后的日寇，发现前面日寇脖子上绑红绸子，告诉前面日寇。但他们互相看了看，摸了摸脖子，没什么，便笑着继续向前走，未走上午门台阶，便一个个倒地而死。走在最后的日寇，撒腿跑出关帝庙，向长官报告。日寇敬畏关圣，不敢再闯入关帝庙，便撤离解州城，在城东门外驻扎。这个故事流传很广，至今仍在民间传颂。佩青饱览了解州关帝庙的豪迈风采，仿佛上了一堂净化心灵的忠义正气课。下午三点，他累得躺在庙院内的一块青石板上，很快进入梦乡。他梦见一群凶恶的日寇闯入关帝庙，见人就杀。危难时刻，关圣大吼一声，手持青龙偃月刀，带着关兴、周仓杀向日寇，佩青和众人呐喊助威。日寇纷纷倒地毙命。接着，梦境一转，他来到一片山高林深之处。转来转去，仍在原地。为了脱离困境，使尽气力攀上陡峭山顶，看到红日和彩霞，高兴极了，沿着一条下山小道，向山外走去。这时，听到一声“小伙子，醒醒吧！”他惊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他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这时日已西沉，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老道看了看佩青，半开玩笑地说：“小伙子，睡得好香呀！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爹娘备好饭，等你回去吃呢！”佩青听了，不觉一怔，喃喃道：“我那来的家，爹娘早没了。”老道也是一怔，便挨着佩青坐下来，亲切地问道：“小伙子，看你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不快的心事吧！能否给老纳说说，也好帮你参详参详。”佩青说：“多谢师父关心，实话告诉师父，我老家在河南偃师，现在北京工作，这次请了十天假，专程来运城寻父。但我辛苦查访了一周，仍没有父亲的丝毫线索。我的假期将满，明天就准备返回北京了。看来这次是空来一趟，实在令人遗憾！”老道听后，先是感到惊异，后又表示同情，于是便开导佩青说：“看来你是个孝子，好人必有好报。你这次虽然未能找到父亲，想必是机缘未到。等到时机成熟，你自然会如愿以偿。”佩青对老道的良言劝慰，表示衷心的感谢。老道稍顿了一下，又滔滔不绝的说：“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冥冥中有个缘分。譬如说老纳今天与你相识，也是个缘分。缘分虽可追求，但不能强求。正像有副对联说的那样：“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不渡无缘之人。”如果有缘，尽管暂时遭遇重重障碍，但只要精诚所至，终将金石为开，这也是心诚则灵、水到渠成的道理。再说缘分，也分善缘和恶缘。如果一个人一心向善，便将终结善缘，得到好的报应。如果一个人恶行不改，便将终结恶缘，得到坏的报应。如有些行恶之人，像侵略成性的日寇以及贪腐、贩毒、凶杀、偷盗和拐卖人口等之人，他们就是再向关圣等神灵拜祭，难道主持正义的关圣等神灵会保佑他们继续干坏事吗！小伙子你孝心可嘉，老纳坚信你终能找到父亲的。”佩青听完老道的话，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他说：“师父的一席话，使我大梦方醒。感谢师父指点迷津，但愿晚辈能实现师父的吉言。”于是，佩青供手拜辞了老道，起身向庙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思忖。刚才老道的话虽带有宿命论的成分，但也有点辩证法的味道。他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按照他现在的复杂心情，也下意识的希望关圣真的能够显灵，帮他找到父亲。但他知道这只是幻觉，因而眼前又陷入了迷茫。关帝庙临近解州城郊，庙外不远处是一大片葱绿的麦田。此时日虽偏西，但离傍晚尚早。他想明天就要离开此地了，何不再沐浴一下这里的大自然风光。于是他便沿着田埂，向麦田的深处走去。当他走近一处水车井时，看到有七、八个妇女在井台边洗衣服。他一时来了兴致，便来到水井边洗脸，顿感心清气爽，好像把一周来的疲累都涤荡了一空。但是，当他刚离开水井十几步时，却灵机一动的想到，关于父亲的下落，我何不也向这几个妇女冒打听一下呢！于是他又折身回到水井边，谦恭地向那几个洗衣服的妇女问道：“大婶、大嫂、大姐，向您们打听一个事儿，您们可知道尚宅的寇源洛和六太太吗？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妇女们听了佩青的问话，都扭脸看了看佩青。还没等别的妇女们开口，只听其中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答道：“小伙子，你问的是寇源洛和六太太呀！知道，知道，他们就住在我娘家的村子里。不过寇源洛早就死了，现就剩下六太太和她的女儿芳草，仍住在村子里。”佩青听后，开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后来他定定神，才意识到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于是，他如释重负，欣喜若狂。还没等佩青再问，那妇女反问道：“小伙子，请问你是谁？你从那里来？寇源洛和六太太是你的什么人？”佩青答道：“我叫佩青，从北京来，寇源洛是我的父亲，我是专程来找父亲的。”井台上洗衣服的妇女们听了佩青的话，都感到新奇惊讶，并纷纷的交头接耳，议论起来。那妇女接着又说：“我娘家的村子叫繁兴村，离此二十里左右。你到村子里一打听，关于你父亲的事儿什么都清楚了。”那妇女说完，还用手给佩青指了指去繁兴村的方向和路径。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佩青见天色已晚，决定次日前往繁兴村。于是，他深深地向那个妇女鞠了一躬，再三拜谢后，便兴冲冲地于掌灯时分，回到了旅店。且说佩青回到旅店后不久，卜甘欣也神采飞扬的回来了。佩青料到他也带回了好消息，但尚未等他发问，卜甘欣便情不自禁的说：“好老弟，真得谢谢你！你真神，多亏听了你的建议，今天我骑车跑到邻县山野丘陵地带，终于在不经意间打听到了父亲的宝贵信息。激动的我，真是快要发疯了。”佩青也高兴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首先向卜兄祝贺。不过咱们是好朋友，不言谢。你终于能打听到父亲的宝贵信息，主要是你辛勤奔波和时来运转的结果。卜兄先莫着急，等喝口水，喘喘气，再给弟弟详细说说你是怎么打听到父亲的宝贵信息的。”卜甘欣说：“好”。于是卜甘欣稍停顿了一下，便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他今天寻找到父亲宝贵信息的经过。原来，卜甘欣当天一大早，就骑车沿着乡间的崎岖道路，直奔数十里以外的邻县山野丘陵地带，寻找父亲的下落。直到当天晌午后，他已将当地周围的人家查了个遍，也未得到父亲的信息，他几乎要绝望了。后来，他又顺着一条山路朝远方行了数里，在一处荒坡上躺在草地上休息。他心想这次来寻父看来真是要落空了，明天就该回豫东家了。正在这时，有个老羊倌赶着一群羊过来，见这片坡地上的青草好，便把羊停顿下来，让羊吃草。老羊倌也顺便地来到卜甘欣的旁边坐在草地上，搭讪着与卜甘欣说话。老羊倌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外睡觉，就不怕遇到狼虫虎豹和坏人什么的？”卜甘欣听后，一咕噜坐起来说道：“多谢老人家关心。我是跑得太累了，才躺在这里休息会儿。”老羊倌瞧了瞧他，又问道：“看你心神不安的样子，是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能否给我老汉唠唠，也好帮你参考参考。”卜甘欣看这老羊倌是个热心肠人，便毫不隐瞒的说道：“多谢老人家明察秋毫，实话告诉您老人家，我是豫东人，十二年前我父亲外出跑生意在这一带走失了，至今生死下落不明。我这次是专程前来寻找父亲的，但寻找了十几天，仍无父亲的丝毫信息，实在令人难过遗憾。因为假期快要满了，明天我就要返回豫东了。”老羊倌听后，不禁愕然。他略加思索，便说道：“原来你是出来找爹的，真是个孝顺孩子。你说你爹十二年前在这一带走失，让我仔细想想，说不定能帮你提供一些线索的。”卜甘欣听后，精神为之一振。他靠近和恳求老羊倌说：“老人家，您真是个菩萨心肠，请您快仔细地想想吧！”于是，老羊倌闭目静思了一阵，突然高兴的一拍大腿说：“小伙子，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离此数里之遥岭上的地边有一口枯井，据说十年前曾有个外地的中年商人不小心地掉进了那口枯井里，并被离此二十里处积善村的一户莫姓人家搭救。后来又据说这个被救的外地人，被救人的莫家患有小儿麻癖症的老闺女招了亲，并生了个儿子。但这个被莫家救的人，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想这个被救的人，会不会就是你要寻找的父亲？”卜甘欣听后，真是大喜所望，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当即给老羊倌磕头，并说：“老人家，谢谢您。您真是活观音，我的大恩人。那个被救的人，很可能就是我的父亲。”老羊倌连忙把卜甘欣扶起来，饱含深情的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小伙子，天色已晚，快回去歇息吧！等明天再去积善村找你的父亲，祝你好运和一切顺利。”于是，卜甘欣对老羊倌又再三表示感谢后，便精神抖擞的骑车回到了旅店。佩青听完卜甘欣的诉说，向他表示热烈地祝贺。接着，佩青也向卜甘欣述说了他今天查访到父亲下落的喜讯，卜甘欣也向他表示热烈地祝贺。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喜庆之气。因两人假期都将满，于是佩青与卜甘欣约定，争取两日内各自都找到父亲，并于两天后上午在旅店会齐，离开运城返回。当晚两人还畅饮了几杯，之后便互道晚安歇息。且说当晚佩青与卜甘欣虽然都躺下了，但两人辗转反侧都不能入睡。因为他们虽然都查访到了父亲的下落，但找到父亲后能否顺利地把父亲的遗骨带回去，不排除会发生意外情况，可能还要费些周折。从佩青这方面说，母亲虽然是父亲的结发妻子，自己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儿子，但父亲常年在外，与家中的妻儿老小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而父亲与六太太及其子女则绝大部分的时间生活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情意要比在老家的妻儿老小深厚的多。在这种情况下，六太太他们是否愿意让佩青把父亲的遗骨背走，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六太太他们不愿意佩青把父亲的遗骨背走，佩青又该怎么办呢？从卜甘欣这方面说，如果不是人家把父亲从枯井里救出来，父亲恐怕就消失得永远无影无踪了。人家不仅救了父亲，对父亲有恩，而且还招父入赘，并生了个儿子，在这种情况下，人家能甘愿让卜甘欣把父亲的遗骨背走吗？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假若人家坚持不让卜甘欣把父亲的遗骨背走，卜甘欣又该怎么办呢？为此，佩青与卜甘欣思前想后，都久久地不能入睡。直到快三更天了，他们才逐渐地进入了梦乡。次日清晨，佩青与卜甘欣洗簌和早餐后，互道了“祝你好运”，按照头天查访到的父亲下落信息，便各自奔上了决战决胜的寻父之路。

三母魂第二十章 雪莲救母（下） 诗云：宁岳林区遭匪患，茂耿被掳受熬煎。雪莲山洞将母救，雾散云开脱苦渊。 一九五二年中秋节前夕，雪莲离开渭南秦镇桃村，踏上了重返回祖国大西南征程。她不顾一路车船劳顿，历经三天终于抵达宁岳林区。宁岳林区坐落在一片广的山峦之中，树木葱郁，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踏入林区后，雪莲边跋涉边打听，于近中午时分，来到了林区深处的一个大山坡上。山坡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几十户人家。当她敲开郑仁宏家的大门后，一位因伤左臂兜着木板的六十多岁的老汉走了出来。雪莲上前问道：“请问这是郑仁宏爷爷的家吗？您可就是郑仁宏爷爷？”那老汉听后，诧异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年轻的女解放军，问道：“闺女，我就是郑仁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从那里来？”雪莲高兴的说：“郑爷爷，我叫雪莲，是茂耿的女儿，我从秦镇桃村水仙大娘那里来,是来找母亲的。”郑仁宏听后，喜出望外地说：“原来是贵客到了，快快请进。”雪莲跟随郑仁宏走进屋里。郑仁宏边走边喊道：“老婆子，雨莲，快快出来，有贵客到了。”瞬间，郑仁宏的老伴和茂耿十一岁的女儿雨莲都走了出来。郑仁宏为双方作了介绍后，又嘱咐老伴快去宰鸡做午饭。之后，他让雪莲在屋里坐下，并先给雪莲倒了杯茶。雪莲端过茶，道了声谢。喝过两口茶后，雪莲拉着雨莲的两只小手温柔地问道：“你就是雨莲吧！好妹妹，姐姐可想你了，你想姐姐不？”雨莲答道：“我也可想姐姐了，娘更是常常念叨着姐姐。”接着，雪莲迫不及待地问郑仁宏：“郑爷爷，我娘茂耿上那里去了？怎么没见她出来？”还没等郑仁宏答话，雨莲便扑到雪莲怀里，哭着说：“姐姐，咱娘两个月前就被土匪抢走了。爹为了救娘，被土匪用枪打死了。郑爷爷为了救母亲，也被土匪打伤了臂膀。好姐姐，你是解放军，又有枪，快去把咱娘救回来吧！”雪莲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她心想“我娘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屡受磨难，两次三翻跳出火坑，又跌入了深渊。”这时，郑仁宏苦涩地开口安慰雪莲道：“闺女，请暂忍悲哀，听说你娘虽在受苦但还活着，咱们好好想想办法，还是很有希望救回来的。你一路劳顿，等吃过午饭，先休息好了，爷爷再把关于你娘茂耿来到林区以后的情况，慢慢地比较详细地给你说说。暂且放下雪莲来林区找她生母茂耿的事儿，回过头来再说说当年周实、茂耿夫妻带着小女儿雨莲到林区以来的事儿。话说五年前，即一九四七年的秋天，茂耿他们为躲避兰老地主的迫害，无奈地离开渭南秦镇桃村的家，不顾一路风霜雨露和路途艰险，一周后来到了祖国大西南的宁岳林区，投奔茂耿结拜姐姐水仙的表舅郑仁宏。他们进入山林后，先到林区办公室打听郑仁宏的住处。一位工作人员给他们指指对面的半山腰，说郑队长就住在那上面的居民点里。于是，茂耿他们很快找到了郑仁宏的家。当敲开郑仁宏家的大门后，里面走出一个满面红光的六十多岁的老汉。那老汉对他们稍加端详，便乐呵呵的说：“你们是茂耿、周实和小雨莲吧！前两天就盼着你们到呢！”茂耿听后，纳闷的问：“大伯，您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老汉说：“我就是郑仁宏，前天接到我外甥女水仙的来信，说你们要来。我们把你们的卧室都收拾好了，贵客快请进。”他接着又朝院里喊：“老婆子，快出来，贵客到了。”说话间，郑仁宏的老伴也迎了出来。于是，大家便进到屋里坐下说话。郑仁宏嘱咐老伴快去买肉做饭后，便开口对茂耿他们说：“你们的到来，我们很高兴。请你们不要客气，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我们有两个子女，都在外地工作。这里只有我们老俩，正好咱们做个伴，怪热闹的。”茂耿说：“多谢郑伯伯接纳我们，我们也要照顾好您二老。”郑仁宏接着又说：“我干了三十多年的采伐工作，其中当了二十多年的采伐队长。前年退休后，闲不住，现在又当上了义务护林员。关于你们来了以后的安排，我是这么考虑的，即让周实先去干采伐工作，茂耿就在家里帮着我那老伴干些家务，至于小雨莲就去居民点里上小学班吧，不知你们意下如何？”茂耿和周实听后，几乎同时答道：“多谢郑伯伯替我们想的周全，就按郑伯伯说的办吧！”说话间，该吃午饭了。午饭后，郑仁宏与老伴就领茂耿、周实他们去卧室里休息。从此以后，茂耿一家便在郑仁宏家里定居了下来。再说周实到宁岳林区采伐队上班后，干活比较卖力，甚得队领导欢心。他的劳动收入包括奖金在内，除了维持全家生活外，还略有余存。但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刚过了两年多，也就是一九四九年初，这天周实在参加采伐树木时，一棵被伐树木突然倒地，他为了抢救别的工友，自己却不小心被树木砸伤了左脚。虽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基本上能够走路，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不能再干采伐工作了。于是领导上照顾他，也让他当了个护林员。郑仁宏说；“当护林员也好，这样咱爷俩在工作上也做伴了。”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晨，毛主席、朱总司令一声令下，我百万雄师在长江西起湖口、东至江阴的千里战线上发起了渡江战役。四月二十三日，解放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中心南京，宣告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覆灭。紧接着，人民解放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分别向华东、华中、华南、西北、西南进军，追歼国民党残余部队。一九四九年秋，宁岳林区也解放了。林区人民敲锣打鼓和扭起秧歌，欢庆新中国的诞生和新生活的到来。 但是，祖国的大西南，不少地方匪患猖獗。以匪患严重的广西为例：解放初期，广西的国民党残余武装纠合广西地方恶霸、惯匪、会道门，挑动群众与人民解放军和人民政府对立，匪患遍及城乡。他们发动暴乱，围攻县城，抢劫粮食，杀害干部群众。当时，盘踞和流窜广西各地的土匪共有280股，其中有军、师、团、营序列的500人以上的股匪就有75股。土匪共有50万人以上，平均每30个广西人中，就有一个当过土匪。毛主席当时对广西剿匪十分关注，专门指派中共华南分局第一书记叶剑英和中南军区政治部主任陶铸主持指挥。并从一九五0年底起，陆续派出两个兵团、四个军、十七个师又一个团（其中10个师为主力师）进驻广西。广西也将剿匪作为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并组织地方部队和数十万武装民兵全力配合。同时确定以大瑶山、六万大山、十万大山为重点区，集中优势兵力进剿土匪。经过从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至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三年的清剿，共歼灭土匪51.2917万人，相当于一个淮海战役。并缴获各种枪械41.7万余支，收缴民枪23.8万余支。广西剿匪，从投入兵力，持续时间，剿匪战绩，都为全国之最。到了一九五二年上半年，祖国大西南的土匪绝大部分被剿灭。剩下的极小部分土匪，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基本上是不再敢明目张胆地到较远的城镇去祸害，但为了维持他们的生计，则经常是昼伏夜出，到附近的村寨去抢劫。过去他们为了保护自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但现在为了能筹到粮款，他们连“窝边草”也都吃了。且说一九五二年初夏的一天半夜，茂耿他们居住的宁岳林区居民点上，突然鸡鸣狗叫，枪声乱响。但见几十个土匪手持火把，挨家挨户地枪劫粮食、财物和牛羊、鸡鸭。郑仁宏和茂耿他们全家被惊动地刚穿好衣服来到堂屋，就见有七、八个土匪已经破门而入。当土匪们翻箱倒柜和洗劫完财物准备走时，只见一个被称作二架的土匪，指着茂耿对另一个约四十多岁的绰号叫做独眼豹的为首土匪说：“大哥，我看这个女的长的满漂亮，您的压寨夫人已去世半年了，咱们何不把这个女的抢回去，给您做个新的压寨夫人，不知大哥意下如何？”独眼豹听后，端详了一下茂耿，比较满意的说：“谢谢二弟关心，那咱就把她带走吧！”独眼豹的话音刚落，二架就让两个土匪上前去抢茂耿。周实见土匪要抢茂耿，不由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当初兰老地主租茂耿，他就忍受了莫大的屈辱。现在土匪又要抢茂耿去当什么压寨夫人，他不由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心想我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还算是什么男人？于是他就操起身边的一根扁担，不顾一切的猛然向独眼豹狠狠地打去，恰好正打到独眼豹的正额头上，打的独眼豹眼冒金花和鲜血直流，并大声地哎哟了一声，身体踉跄了几下差点倒地。这下子可激怒了独眼豹，他还没等站稳，就拔出手枪，连向周实开了三枪，周实当即倒地身亡。茂耿见周实被打死，便发疯似的争脱两个土匪，扑在周实身上痛哭，小雨莲也爬到周实身上连喊爹爹哭泣。当几个土匪使劲地又要硬抢茂耿时，郑仁宏气愤不过也上去阻拦，却被一个土匪朝他左臂上捅了两枪托子，疼得他站不稳倒在了地上。那个二架并用手枪指着他骂道：“老东西，你也不想活啦！”于是，土匪们便不顾他们全家再哭再骂，竟生拉硬拽的把茂耿给活活地抢走了。当时宁岳林区的护林队，只有不足十人，与多出自己数倍的凶狠土匪相比，本来就不是对手。等护林队闻讯集合好队伍来到林区的居民点时，土匪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林区领导当即向上级政府和附近驻军做了汇报，并协助上级政府共同做好林区居民点受害群众的抚慰和救助工作。雪莲听了生母茂耿来到宁岳林区后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和悲哀。同时，她更加深了对土匪的仇恨。于是她下定决心，只要生母还活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要设法把生母给救回来。因为假期将满，次日他在郑仁宏老夫妻和小雨莲的陪同下，到后山坡的周实坟上拜祭后，便告别了郑仁宏一家，返回了部队医院。雪莲返回部队医院后，向医院领导汇报了这次寻找生母茂耿的情况。她还诚恳地要求领导批准她参加剿匪部队，并要求领导最好把她分配到进剿独眼豹的部队。医院领导说理解她救助生母的迫切心情，并答应她尽量与剿匪部队联系沟通。回过头来再说，茂耿被独眼豹匪帮抢劫到离宁岳林区数十里以外深山的棱山巢穴后，先被关了起来。独眼豹打算待被周实打伤的额头好些后，再正式娶茂耿为压寨夫人。茂耿被独眼豹抢到棱山山寨被关起来后，任凭独眼豹派人再三劝说，茂耿就是死活不愿当压寨夫人，并大哭大闹和不吃不喝。照顾她的一个老婆子见她这般模样，极表可怜与同情。那老婆子对茂耿说：“闺女，你不愿当压寨夫人，可以理解，但你还得吃喝。常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听说你还有个小女儿，难道你就舍得丢下她不管了吗！”茂耿听了老婆子说的话有理，便哭归哭，闹归闹，但开始吃喝了。两个月后，独眼豹额头上的伤基本上好了，他正准备派人张罗强娶茂耿为压寨夫人，二架进来笑嘻嘻的对他说：“大哥，小弟昨天下山抢粮，在半道上又给您抢了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她漂亮年轻又风流。据说她原本是某妓院的头牌，后被某大户人家用重金赎出，纳为了姨太太。经过小弟对她开导劝说，她竟欣然同意做您的压寨夫人，并说她也想借此出人头地和风光风光，不知大哥意下如何？”独眼豹听后甚为高兴，便急不可奈的让二架带领他去看了这个姨太太，非常满意。独眼豹对二架说：“多谢二弟辛苦成全，并请二弟帮助张罗，三天后就大办喜宴，娶这个姨太太为压寨夫人。至于那个刺头茂耿，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让她去后山的破山洞里，干苦活累活吧！”返回来再说雪莲返回部队后不久，当地部队便决定剿灭独眼豹这个当地最后的一夥土匪。由于雪莲的再三请战，终于被获准参加清剿部队搞救护工作。独眼豹是当地最凶悍的一夥土匪，在大山深处的棱山上聚集着一百多个喽啰。再是由于国民党军队败退时留给了他们一批武器弹药，所以在当地原几夥土匪中独眼豹的装备是比较最好的。棱山山势陡峭险要，易守难攻。剿匪部队原来的部署便是，先剿灭周围的几夥土匪后，再最后集中兵力剿灭独眼豹这夥土匪。现在当地其他的几夥土匪都已被剿灭，因此剿灭独眼豹这夥土匪的时机已经成熟。为了知己知彼，摸清敌情，剿匪部队先派出一个小分队，化妆成当地群众，进山侦查敌情。当得知独眼豹两天后将大摆宴席，娶新抢来的大户人家的姨太太为压寨夫人，并探得棱山后山虽有数丈悬崖，但有小路可以上到山寨后，部队首长经过认真研究，便决定利用独眼豹大办喜宴时，奇袭山寨，剿灭独眼豹这夥顽匪。为了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剿匪部队调集了多于土匪十几倍的一个团的兵力。在独眼豹大摆喜宴娶新的压寨夫人这天的天不亮，部队就悄悄的从四面八方接近和包围了棱山。剿匪部队并挑选了一个排的攀爬能手，带着绳索铁钩，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棱山后山的峭壁下，攀爬上两三丈高的峭壁，隐蔽在树木草丛之中。时至前大半晌，待独眼豹的喜宴开始后，由于大部分匪徒都参加了喜宴，剿匪部队就从正面首先用数门大炮轰开了寨门。紧接着攀爬上后山的一个排的战士，迅速接近和攻入匪巢。正当匪徒们惊乱之时，前山正面满山遍野的解放军，则在阵阵的冲锋号声中，像潮水般地迅速攻进了寨门。剿匪部队犹如神兵天降，独眼豹、二架和大部分土匪都被击毙，另有少部分土匪成了俘虏，从而这股顽匪被彻底地剿灭了。雪莲参加剿匪部队在打扫战场和在匪巢搜寻时，未见到生母茂耿的身影。后来她便向被俘虏的土匪们打听，据土匪们说：“那个叫做茂耿的女子被抢上山后，因大哭大闹说就是死也不愿当压寨夫人，遭到几顿毒打后，被送往后山干苦活累活了。”于是，雪莲便和几个战士来到后山寻找生母茂耿。当他们进入后山的一个破山洞后，只见在一张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重病的中年妇女，身上盖着一条又破又脏的被子。而在这个躺着的中年妇女床边，还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雪莲见眼前的这般景象，不由的一阵心酸。她心想，这个躺着的妇女，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生母茂耿。于是，雪莲就上前先问那老婆子道：“老奶奶，您们受苦啦！这个躺着的大娘，是不是被抢上山来的。您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她怎么病成这个样子？”那老婆子看了看雪莲，说道：“谢谢解放军前来搭救，谢谢闺女关心我们。这个躺着的妇女，她叫茂耿，是被独眼豹抢上山来的。土匪抢她时，她男人为了救她，被独眼豹开枪打死了。她被抢上山后，因死活不愿当压寨夫人，被毒打后送到这后山来干苦活累活。且因她吃喝不好，浑身有伤，又得不到治疗，所以现在病得很重。闺女，行行好，快救救她吧，不然她就快要撑不住了。”雪莲听了老婆子的话，顿时珠泪挥洒，即爬到生母茂耿的身边，哭着说：“娘、娘！您睁眼看看，我是您的女儿雪莲到了，女儿终于找到您了，女儿是来救您的呀！”茂耿听后，心里突然一震，她尽量睁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解放军。后来，她疑惑的有气无力的说：“闺女，你认错人了吧！我那雪莲女儿从小就被我抛弃了，她都快要恨死我了，还会前来救我？她就是找到我，我也没脸见她啦！”雪莲说：“娘，我真是您的女儿雪莲呀！为了能找到您，我已万里迢迢地见到了舅舅茂厚、水仙大娘和郑仁宏爷爷，也见到了小雨莲。您受的苦我都知道了，对您的过去我早都体谅了。现在独眼豹和他的二架都被打死了，土匪被剿灭了，您的大仇已报，女儿这就救您下山，咱们全家就要团园了。”茂耿听了雪莲的话，精神为之一振，说道：“闺女，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是我的女儿雪莲？”雪莲连连点头称“是”。于是，母女俩便拥抱在一起，泪如涌泉，痛哭了好大一阵子。旁边的老婆子和几个解放军战士，也都被感动的流下了眼泪。等母女俩停止住哭泣后，茂耿指着老婆子对雪莲说：“闺女，这位大娘是个好人，要不是她关心照顾我，给我疗伤和弄吃弄喝，为娘怕早就不行了。”雪莲听后，当即给老婆子扣头谢恩。老婆子连忙扶起雪莲说：“闺女，使不得。我也是被土匪抓上山来干活的，非常同情你母亲的悲惨遭遇。现在好了，土匪被剿灭了，我家就住在山下附近的村子里，你快把你母亲救走治病吧，我也该回家去看看我那离开一年多的孙子啦！”于是，雪莲给茂耿进行了一番精心治疗后，就有两个解放军战士用担架抬着茂耿下山。同时，另有两个解放军战士也搀扶着那个老婆子相随下山。下山后，茂耿被抬上了救护车，准备送往医院。这时，茂耿频频地向老婆子拱手，表示衷心感谢，含泪告别。老婆子也恋恋不舍的向茂耿一再招手后，并说多多保重，就继续在两个解放军的搀扶下，回附近村子的家中。且说茂耿住进当地解放军医院的第二天上午，因为郑仁宏收到了雪莲派人送来的信息，所以郑仁宏老夫妻带着小雨莲即来到医院里看望茂耿。茂耿当即搂着小雨莲，母女俩痛哭了一阵。茂耿对郑仁宏老夫妻的关心呵护，深深表示由衷的感谢。雪莲请郑仁宏老夫妻午餐后，雇了一辆马车把郑仁宏老夫妻送回家中。而小雨莲就留在医院里，陪伴母亲茂耿。茂耿的病主要是皮外伤，她的身体虚弱也主要是由于精神压力大和干活苦累及吃喝不好造成的。因此，她在医院里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治疗后，已基本恢复了健康。为了不增加雪莲的负担，茂耿便急着要出院，并打算带着小雨莲仍回到郑仁宏家里去住。雪莲对茂耿的想法，坚决不同意。她对茂耿说：“娘，咱们母女隔了十六年才团聚了，怎舍得再分离呢！女儿决不让您再去过那寄人篱下的流浪生活了。请娘放心，女儿能养活起您，并照顾好您，咱们再也不分离了。”茂耿看雪莲态度诚恳，也就不再提走的事。于是，雪莲就请求医院领导给她调了一间大点的单身宿舍，把茂耿接出了病房，母女三人就住进了这间大点的单身宿舍。茂耿出院后的第二天，就急着要去看望郑仁宏老夫妻，并给丈夫周实上坟。于是，雪莲便陪着她并带着小雨莲同往。她们先来到郑仁宏家，再次向郑仁宏老夫妻表示深深的感谢后，即在郑仁宏老夫妻的陪同下，来到周实的坟前拜祭。茂耿和小雨莲都爬到周实的坟上痛哭不已，雪莲与郑仁宏老夫妻也都感动的洒下了眼泪。又过了半个月，茂耿看仅靠雪莲的微薄工资，生活实在拮据，就一再的要求雪莲给她找点活干。雪莲看实在的拗不过她，就在医院里给她找了一份护工的活。由于母女三人省吃俭用，到年底居然还积攒了一小笔钱。第二年春天，即一九五三年春节过后，茂耿为了实现一个重大的夙愿，便带着小雨莲，在雪莲的陪同下，动身北上，开始了长途跋涉的访亲之行。且说茂耿、雪莲带着小雨莲，先来到渭南的秦镇桃村看望了水仙。水仙是茂耿的结拜姐姐，是帮助茂耿脱离兰老地主迫害的恩人。姐妹两人见面其情甚浓，茂耿对水仙一再表示深深的谢意。当提起兰老地主时，水仙说：“土改时，兰老地主听说要斗争他，他本来就有心脏病，硬是被吓死了。他死后，他的姨太太也带着女儿改嫁了。”茂耿听后感叹的说：“这才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呀！”接着，茂耿、雪莲带着小雨莲继续北上，来到晋西南的巴镇柳村看望了舅舅茂厚一家。茂厚对茂耿她们进行了热情的款待，并陪同茂耿她们到父母的坟上进行了拜祭。茂耿向茂厚问起雪莲的父亲寇源洛的情况，茂厚说：“还是十年前听说源洛和六太太的家破败了，源洛被日本鬼子抓到盐池当苦力并被打伤得了重病，他和六太太因生活困难把六太太十二岁的女儿也卖给了人家当童养媳，至于源洛后来的情况以及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茂耿听后感慨的说：“源洛本质上还是不错的，他主要是太钟情六太太了，因此陷的太深不能自拔，竟置自己的妻妾和子女于不顾，实在是令人可气可恨又可悲可叹。”茂耿说完停顿了一下，又目视雪莲说：“闺女，你父亲源洛虽然也没有对你尽到責任，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不管他是死是活，你今后还得认他。”雪莲点头称“是”。茂耿她们的最后行程，便是早已梦寐以求的前往河南偃师去祭奠雪莲的养母张芝芸。由于事先雪莲已与哥哥佩青和弟弟念青书信约好，所以佩青和念青都请假专程早一天回到了偃师。又因为张芝芸去世后，张芝芸的母亲吉秀织已到北京的小女儿张芝娴家里去住，所以在窑北村的老家已空无一人，佩青和念青无奈就在县城的一家大旅店里租房接待茂耿她们一行。茂耿她们来到偃师后，受到了佩青和念青的热情款待。次日茂耿她们便在佩青和念青的陪同下，来到张芝芸的坟前进行了祭奠。茂耿拉着雪莲和小雨莲爬到芝芸的坟上痛哭不已和长跪不起，后在佩青和念青的一再劝说下，她们才站起身来停止了哭泣。茂耿对佩青和念青说：“芝芸姐姐才是雪莲真正的母亲，我不配当雪莲的母亲。芝芸姐姐的恩情，真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如果有来生，我就是当牛作马，也报答不完芝芸姐姐的恩情。”佩青和念青都进一步劝茂耿道：“阿姨，您过去也有难处，还受了很多苦，我们都很同情您，您就不要再过分自责了。雪莲和我们早就都体谅您了，现在您与雪莲母女团园了，应该高兴才是。现在解放了，今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茂耿她们一行在偃师期间，佩青和念青还陪她们游览了龙门、白马寺、少林寺、关林和唐僧寺等名胜古迹。在茂耿她们返回祖国大西南时，佩青和念青还资助了她们路费，并给她们带了些路上吃的。佩青和念青在偃师火车站送茂耿她们上火车时，都互相饱含热泪，并互相频频招手惜别。五年后，雪莲与一同行的男军医结婚。茂耿就一直跟着雪莲，并照顾雪莲的子女。小雨莲初中毕业后，因年龄已满十八岁，便在被服厂里当了一名工人。茂耿六十五岁病故后，遵照茂耿的遗嘱，雪莲把茂耿的骨灰送到了晋西南巴镇柳村的舅舅茂厚家，把茂耿葬在了茂耿父母坟墓的旁边。这些都是后话，不再一一赘述。

三母魂第十九章 雪莲救母（上） 诗云：雪莲晋陕苦寻访，誓拯生母脱磨难。终在桃村详息获，折身又返大南端。 一九五二年初秋，十八岁的雪莲在祖国的大西南担任军医。一日，她收到在北京工作的哥哥佩青的来信，信中提及：“据家在晋西南巴镇柳村的一位同志回来说：“我们村里农民杨茂厚的妹妹杨茂耿，十五年前在运城给人当妾时，因与丈夫和丈夫的情妇怄气，竟向丈夫要了休书，丢下两岁的女儿，跑回娘家来了。但过了几年，又被她表叔勾结人贩子绑卖到了外地。她父母早亡，她瘸腿的哥哥全家找了她这么多年，至今仍下落不明，真是可怜。”据回忆咱芝芸母亲生前的述说，哥哥我认定这个茂耿就是妹妹你的生母。妹妹想必还记得芝芸母亲临终时对你的嘱咐，希望你不要再老记恨你的生母。因为她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你的母亲，应该请假去山西走一趟，找找你的生母，并尽可能地给予救助，不知妹妹意下如何？”雪莲看完信，内心波澜起伏，思绪如潮水涌来。过去，她每想起生母茂耿，就满心都是怨气。她想，生母茂耿虽可以与丈夫闹矛盾离婚，但也不能不顾自己尚在吃奶的两岁女儿的安危，难道世间竟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因此，她对生母茂耿一直怀有深深的怨恨。然而，雪莲也深知，若非父亲源洛的结发妻子芝芸养母的精心抚养，她这条命恐怕早已夭折。当年她两岁时，生母茂耿突然离开，父亲源洛的情妇六太太不愿抚养她，父亲源洛无奈之下，便只好把她送给了芝芸养母。当时她廋的皮包骨头，只有两个大眼睛格外显眼。芝芸母亲看到后，难过的流下了眼泪，立即把她搂在怀里喂自己的奶。芝芸母亲还毅然断了比自己大两岁的佩青哥哥的奶，直到一年后芝芸母亲又怀上了弟弟念青时才给自己断了奶。在芝芸母亲的精心护理下，她渐渐恢复了健康，变得白白胖胖。不仅如此，在她的成长过程中，芝芸母亲还对她格外关照，宁肯亏待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也总是把好吃的好穿的留给她。尤其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芝芸母亲不顾自身安危，多次保护着她免受伤害。最令人感动的是，因家里贫寒，芝芸母亲无奈让佩青哥哥和念青弟弟辍学在家务农，却千辛万苦供她读完了初中。在雪莲的心目中，芝芸母亲实在是伟大无比。芝芸母亲对她的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深。芝芸母亲虽然是她的养母，但比生母强过千倍万倍。雪莲为能生活在芝芸母亲这样的一个典型的中国近代三代母系家庭里而感到自豪。纵观徐娲兰、吉秀织和张芝芸这长约半个多世纪的三代母系家庭，有着不平常的光荣传统。三母们那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和扶危济困、大爱无限的宝贵精神，以及她们那疾恶如仇、爱国爱民和助人为乐、宽容大度的高尚品质，不断地激励着雪莲前行。在这个三代母系家庭里，还培育出了两个女红军。一位是徐娲兰的小女儿、吉秀织的六妹吉秀英，另一位是吉秀织的小女儿、张芝芸的妹妹张芝娴。雪莲在她们的熏陶鼓舞下，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决心为劳苦大众和妇女的彻底翻身解放贡献自己的一生。也正因如此，雪莲在1950年十六岁时，就主动要参军，并在祖国大西南的剿匪战场救护中立功受奖。她表现优异，又因幼时读过一些祖传医书，经过医校进修，如今已成长为一名军医。雪莲怎能忘记芝芸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当时芝芸母亲在病榻上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对她说：“闺女，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待你胜过亲生。希望你长大后，有个好的归宿。对你的亲生母亲茂耿，就不要太记恨了。她当时舍弃你，也是出于无奈。希望你长大后，到山西寻看下你的生母。”面对芝芸母亲的遗言和佩青哥哥的来信，对照三母那宽容大度和大爱无限的精神，雪莲经过两天的反复理智思考，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即自己这条生命，毕竟是生母十月怀胎给的。如果没有生母，也就没有自己现在的一切。何况生母现在正在受苦受难，作为以解放劳苦大众为重任的革命军人，去救助自己的生母，也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于是，她对生母茂耿的怨恨之气基本上消除了，并下定决心去救助自己的生母茂耿。当雪莲向部队医院领导请假去救助生母时，医院领导表示同情支持并准假半个月。于是，雪莲就立即准备好行装，次日一大早便踏上了北上山西的救母之行。这里暂且按下雪莲从大西南开始北上山西的救母之行，回过头来再说下雪莲的生母茂耿的一些往事。雪莲的生母茂耿，出生在晋西南巴镇柳村的一户杨姓人家，父亲早丧，家庭贫寒。1933年因秋雨连绵，院内土山墙倒塌，母亲和哥哥茂厚被砸成重伤，当时茂耿才十七岁。为了给母亲和哥哥治伤，家里不仅卖掉了仅有的几亩土地，还向大户人家借了些高利贷。茂耿虽小时与李家订了娃娃亲，但李家听说杨家遭了大难，不仅不伸出援手，还狠心的退了亲。不久，母亲不治身亡，哥哥左腿落下了残疾，大户人家又一再上门讨债，全家被逼上了绝路。为了葬母还债，给哥哥继续治伤，在这种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从小就耿直倔强的茂耿，出于万般无奈，便横下心来，到附近的镇子上头上插草，要卖自身。恰巧，此时，佩青的父亲寇源洛外出讨账回尚宅的路上经过该镇，见路边有一群人在看热闹。源洛便走上前去拨开围观人群，看到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年青女子头上插草要卖自身。源洛经过仔细端详那年轻女子，见她长的倒也比较周正，且有几分姿色，便动了心，想纳她为妾。源洛曾在运城浅龙镇尚宅给尚旅长当警卫连长兼管家，为何想纳妾呢？原来尚旅长得疯病二年于1929年去世后，尚旅长的五太太和六太太说什么也不让源洛调走当副团长，还在她们的苦苦哀求下，源洛仍留在了尚宅当管家。源洛本来就与五太太和六太太混在一起，无形中也受到了这两个太太的互相牵制，甚至受夹板气。为此，他早就想名正言顺地纳个妾，希望能摆脱两个太太的一些牵制，并免受外界的一些过分非议。源洛拿定主意后，便走到那个年轻女子面前，问明了情况，深表同情。并说想买了她，纳为妾。源洛还说如果她同意的话，不仅给她家还清外债，还要给她哥哥治伤，同时再给她家一笔生活费。茂耿听后，也认真地瞧了瞧源洛，见他虽然比自己大十几岁，但长得比较英俊，像个正人君子，便点头答应了。于是，源洛随茂耿先到了茂耿家，拜见了茂耿的哥哥茂厚。茂厚为妹妹茂耿的舍己为家感激涕零不已，同时看到源洛和善可亲，也赞同了妹妹茂耿与源洛的婚事。源洛在办完他许诺的像替茂耿家还债、请医给茂耿的哥哥茂厚治伤和留下一笔生活费用后，就带着茂耿回尚宅了。源洛带着茂耿回到尚宅后，五太太和六太太当然感到不舒服，但表面上也不便说什么，只好勉强的帮着源洛办了婚宴，并在尚宅内收拾了一间新房给茂耿住。一年多后，即1934年底，茂耿生下了一个女儿，起名雪莲。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后，风传日寇将进攻山西。为躲避战祸，源洛便在浅龙镇繁兴村义兄查老福家的大院子里，投资盖了三大间住房，还有厨房、仓库等，把五太太和六太太全家都搬了进去。同时又在繁兴村里租了一间房，给茂耿母女住。不久，五太太带着儿子离开繁兴村，回到洛阳洛南山区尚旅长的老家去了。于是，只留下了六太太带着她的一双七岁的龙凤胎儿女，住在查老福的大院子里。而源洛虽纳了妾，但基本上仍与六太太一家住在一起。由于源洛对六太太母子百般呵护，而对茂耿母女则漠不关心，因此逐渐激起茂耿的极度不满，不时与源洛争吵并与六太太互相冷眼相待。但源洛仍是我行我素，毫无悔改之意。因此茂耿积怨愈深，随时都有“火山爆发”之势。其实，茂耿那里知道，源洛之所以纳她为妾，只不过主要是为了装潢门面，遮人耳目。而源洛真正最钟情的女人，则是六太太文秋儿。这其中的渊源，还得从镇嵩军一九二五年撤出西安败退回河南时说起。话说1925年，镇嵩军的尚南雄旅驻防在岐山一带时，当地双秀镇上文家十八岁的长女文秋儿，长的水灵秀气和楚楚动人。当时寇源洛在尚南雄旅当警卫连长，人也长的帅气潇洒。于是，寇源洛与文秋儿在文家门前偶遇，便一见互相钟情，文家父母也很喜欢源洛。但当源洛正准备向文家求婚时，却发生了料想不到的重大变故。原来，五十多岁的尚南雄旅长也听说文秋儿甚为漂亮，便一心要娶文秋儿为六太太。他甚至还让源洛带上聘礼去文家提亲，源洛听后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但源洛知道尚南雄这个土匪出身者的脾性，无奈只好不相情愿的去文家替尚南雄提亲。文家知道尚南雄是个糟老头子，当然予以严词拒绝。于是，尚南雄就脑羞成怒，在该旅半个月后撤出岐山返回河南的前夕，竟又强令寇源洛带上几个士兵来到文家，丢下聘礼，竟活生生地把文秋儿给抢走了。虽然文秋儿哭的死去活来，但终究还是成了尚旅长的六太太。文秋儿被抢来的第二年，即1927年，尚南雄得了疯病，于是尚宅的内外事务都有寇源洛统管。又过了两年，即1929年尚南雄病逝。在尚南雄死后半年多，文秋儿，即六太太，在1930年产下了一对龙凤胎。哥哥起名宁坤，妹妹起名芳草。明眼人一看，他们可能就是寇源洛的骨肉。因此，六太太，即文秋儿，才是源洛事实上的真正的恩爱夫妻。而源洛的妾茂耿，只不过是个摆设，怎能与六太太相提并论。茂耿的遭遇，虽也值得同情，但茂耿与六太太争风吃醋，也实在是自不量力，徒生烦恼而已。由于茂耿的积怨太深，这天终于“火山爆发”了。一天下午，因茂耿两岁的女儿雪莲与六太太七岁的儿子宁坤玩耍时，雪莲被宁坤推倒，雪莲当时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宁坤却跑走了。这本来是件小孩子打闹的小事，但茂耿闻知后却大为光火。茂耿立即找到六太太大吵大闹，而六太太也不太理智地针锋相对。茂耿觉着这日子没法过了，在盛怒之下，与源洛又大吵了一顿，并横下心来，向源洛要了一纸休书，丢下还在吃奶的雪莲，离开浅龙镇繁兴村，哭着回巴镇柳村娘家去了。三天后，源洛亲自登门茂耿的娘家，诚心劝说茂耿回去，茂耿的兄嫂也一并劝说。但茂耿已铁了心，她不愿再面对那伤心难堪的生活。源洛见劝说无效，但念夫妻一场，临走前给留下了一笔生活费用，并说今后如有困难一定尽力帮助。这时，茂耿的哥哥茂厚已经结婚生子。茂厚因左腿伤瘸，娶的媳妇右臂也有残疾。茂耿回到娘家后，便帮着兄嫂照看小孩，并干些家务事儿。女儿雪莲是茂耿的心头肉，茂耿痛定思痛，经常昼夜难眠，便苦想起女儿雪莲来。于是，茂耿在回到娘家一周后，就又返回浅龙镇繁兴村去看望女儿雪莲。但令她万分失望的是，就在她返回繁兴村的头天，源洛已经把雪莲送回河南偃师老家了。但是，茂耿仍不死心，过了些天，她又带着行装，动身去河南偃师源洛的老家去看望女儿雪莲，但由于日寇侵入华北，交通阻塞，无奈只好半途返回。到了1940年，茂耿已经回到娘家两年多了。在这两年多里，附近村里曾有两个大户人家先后登门提亲，想纳茂耿为妾，但都被茂耿严词拒绝。茂耿宁肯终生不再嫁，也不愿再去过那种当妾的凄惨生活。然而，茂耿命运多乖，在1940年秋天，竟被本家一个名叫杨孬的表叔，勾结人贩子霍蛋等，在半夜里翻墙入室，把她绑卖到了外地。茂耿被绑卖，震动了全村。茂耿的哥哥茂厚四处寻找，源洛闻讯也到处打听，但都得不到茂耿的信息。转眼间，十二年过去了，茂耿仍是下落生死不明，村里人也快要把她淡忘了。返回来再说已是军医的雪莲，请假半个月，从祖国的大西南动身北上，去晋西南寻找和救助生母茂耿。路上她无心观赏美景，也不顾沿途车马劳顿，三天后便来到了晋西南巴镇的柳村，经过打听找到了舅舅茂厚的家。雪莲的突然回来，茂厚全家惊喜万状，盛情地接待了她，邻居们也过来看望。雪莲先向舅舅和舅妈问好，接着便问生母茂耿的情况。茂厚饱含着眼泪先向她介绍了茂耿的悲惨过去，最后说：“闺女，你回来的真是太好了。你母亲已被人贩子绑卖十二年了，舅舅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这事儿。过去虽然找过她多次，但至今生死不知下落。都怪舅舅我没有照顾好你母亲，心里甚感愧疚和对不起你。”茂厚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雪莲见状，也流着眼泪劝茂厚说：“舅舅不要太伤心，也不要太自责。这事儿主要不在您，而是人贩子太坏了。我这次请假回来，就是专门寻找和救助母亲的。只要母亲还活着，咱们一定设法把她找回来。”茂厚听后，止住了哭泣，连声说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闺女真是个有心人，咱们就再想想办法，争取设法找到你的母亲。”但是，茂厚与雪莲挖空心思，议论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好办法来。正在这时，雪莲的舅妈突然插言道：“杨孬表叔虽然作恶多端又当过汉奸，解放后被镇压了，但是他的老婆也就是表婶还在，咱们何不去问问她，说不定她会提供些信息的。”茂厚听后，高兴的一拍大腿说：“对呀！老婆子，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咱们这就去问问这个表婶。”于是，茂厚就带着雪莲拿上礼物来到那个表婶家，并向表婶介绍了雪莲，说明了来意。表婶六十多岁，她看了看雪莲，对雪莲说道：“闺女，你母亲茂耿当年就够好看的，今日一见，你比你母亲茂耿还要水灵。”她接着又对茂厚说：“都怪你那个死鬼表叔太坏，这不后来遭到报应了。我们对不起你们家，害的你们家好苦。”说着说着，表婶竟也掉起了眼泪，并喊着头疼，还说这头疼病已经有一阵子了。雪莲当即把带的止疼片给她服了一片，并又留给她几片说是再头疼时吃。表婶止住头疼后，对雪莲表示感谢。这时雪莲开口说：“我应该叫您表奶吧！我们今天不是来讨伐的，请您不要多心。我母亲当年被绑卖，主要是表爷和人贩子使的坏，与您没有关系。但您毕竟生活在这个家里，对当年表爷和人贩子勾结绑卖我母亲茂耿的事，总会知道一些情况。请您再仔细地想一想，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如果您能帮助我找到母亲，一定对您感激不尽。”雪莲真诚的表白，打消了这个表婶的疑虑。她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真的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情况，于是便说；“记得当年的一天傍晚，我经过堂屋时，听见我那个死老头子正和两个人贩子在商量着要卖茂耿的事，并说要把茂耿带到什么渭南去。那个为首的人贩子叫霍蛋，约有四十岁，左腮下有一个大黑痣。我觉着他们干这事缺德，就闯进去劝他们不要干这丧尽天良的事。但他们非但不听，我那死老头子还骂我“臭老娘们，你懂个啥！”并把我推搡出门去。他还说：“这事不许给外人传，否则小心我收拾你。”就在当天半夜，那两个人贩子就在我那个死老头子的帮助下，把茂耿给绑卖走了。”雪莲谢过这个表奶提供的重要信息，她不敢再当搁，次日便辞别了舅父全家，起程到渭南去寻找母亲茂耿。且说雪莲来到渭南后，她先到公安部门查询，居然在犯罪人员的挡案中查到了那个叫霍蛋的人贩子现仍在某监狱服刑，于是她就在公安人员的配合下提审了霍蛋。据霍蛋交代，他与另一个人贩子在十二年前把茂耿从晋西南的巴镇柳村绑带回来后，卖给了秦镇桃村的一个叫周实的人家。至于茂耿以后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雪莲当即来到秦镇桃村，找到了那户叫周实的人家。当她敲开大门后，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那妇女看了看雪莲，便问道：“姑娘从那里来，有什么贵干？”雪莲说：“大娘，请问这可是周实和茂耿的家？我是茂耿的女儿，是来找母亲的。”那妇女听后，先是十分诧异，等还过神来，便一把上前抱住雪莲，激动的说：“原来你就是茂耿的长女雪莲呀！长的真像你娘。我叫水仙，是你娘的结拜姐姐，快请到屋里，有话咱们慢慢说。”于是雪莲便随水仙进到屋里坐下，水仙献茶后也坐下来对雪莲说：“想不到这么远你找你娘能找到这里，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孝顺闺女。这里过去确实是周实和茂耿夫妻的家，只不过是在五年前他们为躲避兰老地主的迫害，已经带着六岁的小女儿雨莲逃难到了祖国大西南的宁岳林区了。又为了防止兰老地主侵占这所住宅，他们在走前已名义上把这所住宅卖给了我。所以他们走后我就搬了进来，等他们啥时回来了再还给他们。”雪莲听了感慨万分，便迫不及待的请道及详。水仙说：“闺女，说来话长。你一路劳顿，先安排好吃住，等喘喘气，大娘我再慢慢地给你细说吧！”话说在十二年前，也就是1940年，二十四岁的茂耿被人贩子霍蛋等二人从晋西南的巴镇柳村绑带到渭南后，以三十块银元，卖给了秦镇桃村的周实。周实是个老实八交的庄稼汉，三十二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于是，他年迈的父母心急如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便变卖了三亩土地，又倾其多年积蓄，凑够了三十块银元，向人贩子买了个茂耿回来，给周实当媳妇。茂耿一进门，便被公婆和丈夫严格地控制了起来。开始整天她都被绑锁在屋里，强迫喂她吃喝。茂耿虽然大哭大闹和企图逃跑，但都无济于事和难以成功。如此这般地她闹腾了两个月，还是不肯就范。她那扶着拐杖的年迈婆婆，无奈竟流着眼泪跪在她的面前哀求道：“媳妇呀！我知道你难受，你委屈，但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呀！为了买你，我们快要倾家荡产了。如果放你走了，我那周实儿子就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我和你公爹一生气，恐怕也都活不成了。我那周实儿子虽然大你八岁，但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你跟着他，是不会受气的。再说，听说你也没有爹娘了，哥哥家境也不太好，现在社会又这么乱，你一个单身女子再跑出去，难免又会被坏人坑害，说不定会掉进更大的火坑里。媳妇，请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安心留下，我们一定把你当成亲闺女看待，而且这个家就由你来当。”茂耿听了婆婆的一席话，真的被感动了。她思前想后，觉着眼前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路可走。再说两个月来这家人家确实对自己不错，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心里说就认命吧！接着她扶起年迈的婆婆，说不再想走了，要把这里当作家，好好地过日子。茂耿被卖给周实当媳妇的第二年，生了个女儿，起名雨莲，给周家增添了无限欢乐。周实与茂耿夫妻俩男耕女织，和睦相处，并孝敬二老，爱抚女儿。但如此平静的生活刚过了五年，茂耿的公婆突然接连得了重病，并相继双双亡故。为了给公婆治病和治丧，他们夫妻卖掉了仅有的几亩田地，并向本村的兰老地主借了不少的高利贷。为此，全家的生活已极度贫困，每天以麸糠和野菜等为食。“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更遇顶头风。”正在这时，兰老地主又派史管家上门逼债。茂耿夫妻请宽限几时，史管家坚决不答应。史管家还瞪着两只贼眼说：“我们老爷说了，要么立即连本带息还债，要么把茂耿租给我们老爷三年顶债，何去何从，希你们马上决定。”周实听后，顿时怒气填胸，气的呲牙切齒，他坚决不同意把茂耿租出去顶债。这里说明一点：兰老地主为什么想要租茂耿？原来兰老地主已年过半百，虽有妻妾二人，但妻不会生子，妾也只生了个女儿，如果再纳妾，现有的妻妾又死活不愿意，所以就想租妻生子，接续香火。再者，他早就看中了茂耿，对茂耿餐咽欲滴。于是，现在趁人之危，就想逼茂耿就范。茂耿听了史管家的话，虽然也很气愤，但倒是挺沉得住气。她经过再三思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就再卖自己一次吧！于是，她先把周实拉到一边，对周实说道：“眼前也只有租我这一条道了，不然全家都是死路一条。请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周实仍不甘心的说：“我真是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他说罢流着眼泪蹲在了一旁叹气。接着，茂耿便对史管家说：“我同意租给兰老地主三年，但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宁死不租。”史管家高兴的问道：“请讲。”茂耿说：“我的三个条件是：第一、高利贷本息全免，每年再给我家二十块银元的生活费。第二、允许我每个月回来看望一次女儿和丈夫。第三、不管生不生子女，到三年头上都要放我回家。而且这三个条件，要有兰老地主亲笔书写应允保证，并加盖指印后，交给我丈夫周实保管，永不反悔。”史管家见大功告成，即高兴的返回向兰老地主作了汇报。兰老地主听后大喜过望，为了急于得到茂耿，他答应了茂耿提出的全部条件，但说明茂耿每次回家看望女儿和丈夫时，要派人陪护。且说茂耿被无奈忍辱的租给兰老地主后，第二年居然生了个儿子。兰老地主欣喜若狂，在儿子过满月时大摆宴席。但在儿子一岁多会满地跑时，兰老地主的妻妾出于疾妒心理，虽然离茂耿的租期还有三个月，但不顾茂耿的反对，竟趁着兰老地主在病中，两人合夥把茂耿提前强赶回了家。茂耿被强赶回家后，兰家又顾了个保姆照顾茂耿生的儿子。岂知茂耿离开兰家刚一个月，由于那个保姆粗心大意，在领茂耿生的儿子到大门外的场子里玩耍时，一不小心掉到沟里给摔死了。兰老地主夫妻闻知后悲痛欲绝，当即把保姆狠狠地打了一顿轰出门去。茂耿听说自己生的儿子死了，也悲痛难受了好些天。正在这个挡儿，史管家又来了。真是夜猫子进宅，没安好心。史管家瞪着贼眼开口便说：“我们老爷说了，再续租茂耿两年，条件照旧。如你们同意，茂耿违约提前三个月回来的事，就不再追究了。如你们不同意，因为你们违约，原来欠的高利贷本息要在十天内一并归还。这事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来听结果。”史管家刚说完，周实就气得涨红着脸嚷嚷道：“你们还讲理不讲理？明明是你们提前把茂耿强赶回来，却说是我们违约，真是连禽兽都不如呀！”史管家听后，进一步耍无赖说：“协议是我们老爷写的，只有老爷说了才算。茂耿提前回来，就是违约。”周实还想再争执下去，茂耿止住他说：“算了，不要再争执了。他们是拿定主意，要坑害咱们哩！”史管家走后，面对新的严峻情况，周实和茂耿夫妻俩议论了半天，也未想出个好的主义来。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就是全家难死困死，为了不再忍受奇耻大辱，茂耿绝不把自己再续租给兰老地主了。周实、茂耿夫妻俩正在绝望之时，茂耿的结拜姐姐水仙前来看望。茂耿那来的结拜姐姐？原来茂耿被卖到周家后，结识了本村同病相怜的也是从外地被卖到本村的水仙。因两人甚是投缘，便结拜为干姐妹。今天水仙听说史管家又来了茂耿家，便连忙过来看望。茂耿说了史管家来的经过，水仙听后也是气的不行。她愤怒的说：“兰老地主真是狼心狗肺，这不是把人往死处逼么！妹妹准备怎么应对，你们可有万全之策？”茂耿说：“我们那有什么万全之策，这不正在发着愁呢！正好姐姐来了，也帮我们出出主意。”水仙想了一阵，便胸有成竹的说：“我看，惹不起，可以躲得起，还是走为上策。”茂耿说：“这事儿我们也想过，但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可去。”水仙说：“我倒有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只是很远，离此有几千里路哩！不知你们可愿意去？”茂耿说：“只要能摆脱这里苦海，我们不怕路途遥远。”水仙说：“那好，我说的地方是在祖国的大西南。我有个表舅叫郑仁宏，在那里的一个叫做宁岳林区里当采伐队长。这个表舅为人诚信豪爽，与我们家关系较好。要不就介绍你们投奔他吧！他会很好的安顿和照顾你们的。”茂耿听后，与周实稍加商量后，便高兴的对水仙说；“那敢情好，就照姐姐说的办。”水仙说：“既然决定了，你们就抓紧作好准备，后天一大早就动身，免得夜长梦多。另外，你们走后，兰老地主为无理顶债，肯定要来霸占你们的房子。为此，你们可名义上把房子卖给我，等啥时候你们回来了，再把房子还给你们，你们看如何？”周实和茂耿夫妻同时说：“姐姐替我们想的周全，一切就照姐姐说的办。”第三天天不亮，周实、茂耿夫妻带着七岁的女儿雨莲和随身行李，顾了辆马车，离开了桃村。水仙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外很远，才频频地招手洒泪惜别。水仙在茂耿他们临动身前，还把给她表舅郑仁宏写的介绍信交给了茂耿，并给茂耿添了些盘缠和带了些路上吃的。同时，水仙还立即给她表舅郑仁宏寄了快信，介绍了茂耿他们去投奔他的事。雪莲听了水仙关于母亲茂耿的这些惊心动魄和刻骨铭心的经历，对母亲长期以来的怨恨之情已经彻底地消除了。母亲茂耿既可怜又值得同情，她决心要排除万难找到和救助母亲。同时，她也由衷地感谢水仙大娘对母亲的救助之恩，并跪下向水仙大娘磕了三个头。水仙连忙把她扶了起来，说：“闺女，使不得。我与你母亲情同亲姐妹，帮助你母亲都是我应该做的。”第二天，雪莲便急着要返回祖国的大西南去宁岳林区找母亲茂耿。水仙看实在不便多留，便也给表舅郑仁宏写了介绍信交给雪莲带上。她还给雪莲带了些路上吃的，并把雪莲送出村外，频频挥手告别。

三母魂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 诗云：接过姐姐撑家棒，三母精神继发扬。操劳终生心血尽，秀奶安息在京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芝芸去世后的第三天，芝娴带着三岁的次子，怀着三个月的小儿子，风尘仆仆地从荷泽赶了回来。她径直来到芝芸的坟前，自己没有早点回来，与姐姐见上最后一面。痛哭失声，悔恨芝娴的归来，如同一束光，照亮了这个濒临绝境的家庭，带来了生机与希望。 面对满头花白的母亲和姐姐芝芸留下的三个未成年孩子，芝娴心潮起伏，悲痛不已。她对母亲秀织说：“娘，女儿不孝，为了革命，为了人民的解放，十多年没在您身边尽孝，全靠姐姐照顾您，实在愧对您和姐姐。因为女儿是共产党的人，为了防止反动派加害亲人，所以一直没敢往家里写信。但女儿从未忘记这个家，梦中常回想起这里。”秀织含泪说道：“闺女，这么多年没你的消息，娘又想又担心。现在你能平安回来，谢天谢地，太好了！这些年，为了全家活命，抚养好三个孩子，全靠你姐苦撑着。如今你姐突然走了，我们这一老三小可怎么过？”说着，又哭了起来。芝娴劝慰道：“娘，您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姐姐走了，还有我呢！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现在解放了，人民当家做主了，女儿一定会想个好办法，让苦日子过去。” 秀织又问起芝娴这些年的情况，以及与她一同出去的那五个人的下落。芝娴说：“女儿参加革命，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为了民族的生存、穷人的翻身，早日解放全中国，建设一个美满幸福的新国家。十几年来，女儿转战晋冀鲁豫等地，与日寇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无数次的殊死战斗。也许是女儿命大，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至于那五个人，有两个英勇战死，是烈士；一个当了逃兵，一个当了叛徒，只有我和另一个人坚持下来，幸存至今。革命本就是大浪淘沙，这样的结局并不奇怪。” 说到这里，芝娴突然想起了一件终生难忘的奇事。她对母亲说：“娘，您还记得九年前，也就是一九三九年秋天，在山西战场上，我遇到了被称为‘武秀’‘武怪’的六姨秀英吗？她还救了我和大女儿两条命。当时，我怀着即将临产的大女儿，刚刚摆脱日寇大扫荡的包围圈，在荒郊野外的草丛中生产了。就在危急时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游击队长出现了。她是听到孩子的哭声，带着几个女游击队员过来的。她迅速帮我处理好脐带，弄了个临时担架，盖上她们脱下的外衣，把我们母女抬到附近村子一个老乡家里。在聊天中，我才知道这个女游击队长竟是我的六姨秀英，我们彼此惊喜异常，都流下了眼泪。我向六姨述说了家中的情况，她对道祥爷爷和娲兰婆婆的去世深感哀痛，感慨万千，并表示等革命胜利后，一定回家给爹娘上坟。据六姨说，她在老家除霸一年后，就到了晋陕冀等地，后来加入了共产党，当了地方上的游击队长。她作战机智勇敢，让敌人闻风丧胆。又因为她练就了一手好枪法，被人们称为‘神枪英姑’。但我们只在一起待了两天就分别了。她去参加另一次战斗，而我在几天后把刚出生一周的大女儿托付给一个农妇，也追赶部队去了。直到去年，我们才把大女儿找回来，她已经八岁了，至今仍对我们有些陌生。至于六姨秀英，这些年来我们多方打听，也未得知她的下落。六姨有一双儿女，丈夫是八路军干部。如果六姨还活着，说不定将来还能再见面。”秀织听后，眼中含泪，既高兴又感慨地说：“我这个最小的妹妹，你娲兰婆婆临终前还牵挂着她。但愿她还活着，我们还能再见。” 芝娴的归来，惊动了众亲邻，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女红军、女八路，前来秀织家的人络绎不绝。芝娴热情接待，积极解答大家的疑问，向他们介绍了老解放区的情况，宣传了当前的形势和党的方针政策。 这天，马村宋二秀才的大女儿云花，陪着父亲宋二秀才和龙村的伯父宋大秀才，也来到秀织家看望芝娴。云花是地下共产党员，解放后在邻县工作，年近五旬，为人和善。落座献茶后，云花说道：“今天我陪着父亲和伯父，特来看望二姨和芝娴妹妹。芝芸妹妹去世，我们都很难过。但芝娴妹妹归来，我们又真是喜出望外。我那个不争气的国民党员妹妹冰花，在淮海战役结束后，一个人从战场上失魂落魄地逃了回来，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愿见人。过去我怎么劝她也不听，现在后悔莫及。冰花过去没少欺负芝娴妹妹，现在则羞于来见芝娴妹妹。二姨和芝娴妹妹就算气恨她甚至打她一顿，也不为过。”芝娴听后，坦然笑道：“云花姐，咱们共产党人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绝不会计较个人恩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决不会耿耿于怀。冰花姐能脱离蒋匪帮回来就好，相信在云花姐的帮助下，她一定能转变立场，洗心革面，在新中国的建设中，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工作。”这时，年届七十的宋二秀才听了芝娴的一番话，神情激动地说：“你们共产党人真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算是真切地理解了共产党胜利的真谛。我那女儿冰花过去走错了路，我这当父亲的也有责任。她过去对不起你们，还请你们能够原谅。” 忙过几天亲友和乡邻们的来访后，这天夜里，芝娴开始认真思考如何解救家里的困境。她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又浮想联翩，回忆起自己的过去。父亲泽法去世早，比她大十一岁的姐姐芝芸从小就十分关爱她，不仅鼓励支持她上学，还经常给她做针线活。她的衣、被、鞋、帽，基本上都是姐姐亲手缝制的。在她被人诬陷吞金治病期间，姐姐更是昼夜守在她的身边，一边劝慰一边伺候汤药。尤其是在她参加革命的十余年间，母亲秀织全靠姐姐照顾。想到这儿，芝娴看着手上参加革命时姐姐送给她的金戒指，又拿起姐姐临终前在病中亲手给她织的毛衣，不禁感慨万分，热泪盈眶。她想，姐姐对她真是太好了，已远远超出了手足之情。于是，她的眼泪忍不住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湿透了衣襟。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挽救这个濒临绝境的家，继承姐姐的遗愿，照顾好母亲和姐姐的三个孩子。但她清楚地知道，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面临着重重困难。因为，她自己也有一群孩子，当时又是吃供给制，不仅没有余钱，每年还要吃多半年粗粮，并且她正准备调往北京，工作生活现在尚不稳定。最后，她经过再三考虑，终于想出了一个逐步解决家里困境的办法。 次日，芝娴对母亲说：“娘，现在刚解放，社会尚不安定，咱家的困难，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但是，请娘放心，女儿会不懈地努力，使家里的困难逐步得到解决。女儿的打算是：先把佩青带出去参加革命，不仅让他自立有前途，往后也可帮帮家里。再者，等我调到北京后，设法把您和雪莲、念青接到北京。女儿的这个安排，不知娘意下如何？”秀织深情地说：“这个安排虽好，但也太难为闺女了。闺女也有一群孩子，生活并不宽裕，如果再添上我们这几口，就太增加闺女的负担了。”芝娴说：“娘不必多虑，咱就这么定了。” 春节后，一九四九年二月，芝娴带着佩青，乘火车到开封，又换乘汽马车，返回荷泽。离家时，秀织及众亲邻把他们送到村口。源济对芝娴说：“你放心走吧，娘和孩子们我和苦妮儿会常来照看的。”互道珍重后，大家依依惜别。当月，佩青考入行署干校，过上了军事共产主义生活。半年毕业后，佩青被分配到位于新乡的平原省某局工作。年底，芝娴调到北京中央某部工作。一九五一年，念青来到芝娴家，在北京上初中。雪莲初中毕业后，于一九五二年上半年，参加了解放军，当了一名卫生员。雪莲参军后，佩青先把秀织接到自己工作的地方住了几个月，然后又将秀织送到北京芝娴家。秀织在进京前又返回偃师老家，卖了三亩地，剩下的几亩托付给亲友耕种。秀织进京后，把卖地所得的钱，交给了芝娴。一九五二年底，平原省撤销后，佩青也调到了北京中央某部属单位工作。 一九五二年，由供给制过渡到薪金制后，佩青月薪虽只有五十元，但他除了供给家人外，宁肯自己清苦，每年还要给老家的惜花表姨家寄两次钱，以资助其子女上学之用。 一九五四年，念青以优异成绩初中毕业。为了减轻芝娴家的负担，他忍痛放弃上高中进而升大学的机会，选择上了一所中专学校，由学校包吃包住包学费。 一九五四年，秀织最小的妹妹，即被称为“武秀”“武怪”的六妹吉秀英，在离家出走三十年后，与丈夫带着女儿，经过长途跋涉，从大西南进京来到芝娴家，与秀织进行了见面。老姐妹先是激动地抱头痛哭了一场，后又亲切地畅叙阔别情况。秀英的游击队在解放战争时加入了解放军序列，并参加了渡江战役，一直打到大西南。解放后，秀英转业到地方上搞经济建设工作。这次，她与丈夫带着女儿先回到老家偃师，到爹娘坟上祭拜了道祥、祸兰老夫妻。又见了大姐秀珠和三姐秀桃的家人，这时秀珠和秀桃已经去世。又去龙村看望了五姐秀菊，后进京看望二姐秀织。在京期间，秀英一家人受到了芝娴全家的热情接待。在秀织、芝娴和佩青、念青的陪同下，畅游了颐和园、故宫和长城等名胜古迹。他们在京待了一周后，又返回了大西南。 一九五五年，秀织因心脏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去世，享年七十二岁。佩青、雪莲、念青嚎啕大哭，芝娴全家也都很悲痛。芝娴把秀织葬在北京西郊第一公墓，并立碑纪念。五年后，佩青、念青准备把秀织往老家迁葬时，遗憾的是公墓已平，而之前又未接到通知，遗骨已无处找寻。于是，这个饱经沧桑的普通传奇女性，在告别了苦辣酸甜的一生后，就永远长眠在京都的土地上了。

三母魂第十七章 春蚕丝尽 诗云：心明眼亮识奸计，保护孩儿巧斡旋。蜡烛成灰丝吐尽，芝芸除夕命归天。 十多年来，芝芸一直背负着全家生活的重担，苦苦与厄运抗争。她越来越感到身心疲惫，几乎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年老多病的秀织，看到闺女这副模样，既心疼又难过，生怕芝芸会出意外。1947 年底的一天，秀织对芝芸说：“闺女，咱卖二亩地吧，可缓解一下家庭困难，反正咱家缺少劳力，也种不过来。”芝芸说：“娘，虽说咱有十几亩地，但多是岭地，收成本来不好，如果再卖掉几亩，除去完粮交草，粮食缺口就更大了。女儿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或非急需时，咱还是尽量不要卖地。”芝芸又说：“请娘放心，有佩青在家帮着，咱们的困难，女儿会设法解决的。”芝芸虽这么说，但秀织知道这是闺女给她说宽心话。因为她清楚家里的经济几近枯竭，心里怎能放得下。 1947年8月，解放军南渡黄河，横扫豫西，洛阳成为一座孤城。1948年3月14日，解放军首克洛阳。为歼敌有生力量，解放军旋又战略转移，采取 “牵牛” 战术，主动撤离洛阳。1948年4月5日，解放军再克洛阳，洛阳正式解放，最终回到人民怀抱。从1947年冬至1948年春洛阳正式解放前这段时间，洛阳、偃师地区处于黎明前的黑暗。当时，社会动荡、兵匪横行、物价飞涨、民怨沸腾。人民对国民党反动派恨之入骨，盼望早日解放，安享太平。 在这种形势下，秀织家更加处于困苦的地步。正当这个节骨眼上，1948年2月的一天上午，秀织家大门外来了一辆黑色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位贵妇人，带着两个卫兵。贵妇人年约四十多岁，身穿旗袍，脚蹬高跟鞋，头挽高髻，唇涂口红，披金戴银，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芝芸出门一看，原来不是别人，竟是曾经陷害过芝娴的马村宋二秀才的小女儿冰花。冰花当时是省某军政大员的姨太太。芝芸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会是她来了。恐怕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便对她提高了警惕。但在表面上还是客气地说道：“冰花表姐，真是稀罕，多年不见，那阵风儿把你吹来了。”冰花拉着官腔道：“芝芸表妹，我想你们了。这次从省里回来，今天特地抽空来看看你和二姨。” 芝芸把冰花让进窑里坐下。冰花对秀织说：“多年不见，二姨老了不少。不知二姨身体咋样，生活得可好？”秀织一见冰花就来气，心想：猫哭耗子假慈悲，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毕竟人家今天是客人，不便发怒，于是便说道：“有劳你还想着我这老婆子，实在担当不起。这兵荒马乱的，能活下来就算烧高香了。” 这时，冰花话锋一转，问道：“听说芝娴妹妹早年去太原抗日，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她要是参加了共产党，那可是杀头的罪呀！如果真参加了共产党，二姨得赶紧劝她回来。只要她肯回心转意，为党国效力，有我一句话，保她安然无恙。”秀织心想：你真是蛇蝎心肠，到了这般时候，仍不死心，还想害我闺女。但表面上却说：“芝娴早就被人害死了，还提她干啥。这没边没沿的事，让你多操心了。”冰花眼睛轱辘了两下，又说道：“当初我介绍芝娴去给一个副师长当姨太太，二姨就是不同意，现在那个副师长已经升任副军长了，威风得很哪。其实当姨太太有什么不好，你看我现在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还经常参加高级宴会。因为我有文化，还是省里高官们的太太头，我给她们讲课，还教她们跳舞。再者，我每次回来，县长都是高接远送，在我回村探亲的路上，清水洒道，黄土铺路，真是光宗耀祖，舒心极了。”秀织心里说：“真是寡廉鲜耻，不怕丢你祖宗的人。你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儿和花瓶，是腐朽透顶的寄生虫。”但表面上却说：“你福大命好，岂敢与你攀比，俺闺女可没那个造化。” 接着，冰花看了看佩青，说道：“这是芝芸妹妹的儿子吧，好大的个子，窝在家里怪可惜的，跟着我去当国军吧，学开汽车、坦克什么的，有我关照，不出三、五年，保管弄个排长、连长当当。”芝芸一听就想动怒，心想：好歹毒的女人，一肚子坏水，害了我小妹，又要害我儿子。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还想让我儿子去给你们当炮灰，瞎了你的狗眼，白日做梦去吧！但还是强压怒火说道：“我儿子还不满十六岁，有个子没力气，也不是当官的料，当个农民，种好家里那几亩地就不赖了。”冰花咂咂嘴，摇了摇头。 再接着，冰花看了看雪莲，说道：“这是芝芸妹妹的女儿吧，长得怪俊的，要是穿上时兴的衣裳，就更漂亮了。二姨，芝芸妹妹，想与你们商量个事，我喜欢上雪莲这闺女啦，我没有孩子，想认雪莲为义女，把她带出去上学，将来也好给她找个好婆家，当个军官太太，你们也能跟着享享福。同时，也减轻了你们的生活负担。我可先给留下二十块银元，帮助你们解决当前困难。我这也是替你们着想，希望你们答应。”秀织听了她的这番话，实在是怒不可遏，正要大发雷霆，但刚说了一句 “你好狠心，竟要卖我孙女去当姨太太，谁稀罕你的臭钱……。”就被芝芸死死按住，并抢过话茬儿，对冰花说：“我娘脾气不好，表姐莫要计较。你要认雪莲为义女，虽是一番美意，但却是万万不可。据算命先生说，我这闺女八字忒硬，不能认干亲，也不能与官家结缘，我这是替你的安危着想，还望表姐能够理解，我这也是为你好！”冰花听了，嘟囔着：“真是晦气”，急急钻进车里走了。 次日，秀织的五妹秀菊从龙村来到秀织家，对秀织、芝芸说：“据我听到确切消息，冰花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任务，就是给她丈夫的一个部下在乡下找个漂亮的小丫环。这个部下是个好色之徒。冰花在龙村见过两个闺女，但都未相中。后听说雪莲不错，这才来到了你们家。”芝芸这时才明白，原来冰花是以看望为名，实际上是在打雪莲的歪主意。不然，她怎么会有好心前来看望。世间人心叵测，恐怕莫过于此。芝芸听后，立即作了防备，暂把雪莲藏到远门亲戚家了月余，才接回家来。 1948年春天，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在陇海铁路中段展开了拉锯战。国民党军队在溃败中，其散兵游勇到乡下四处抢劫，闹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秀织家也屡受其害，苦不堪言。不仅被抢走了几个包袱里的白布、棉纱，还抢走了仅有的麦子和小米，甚至连瓦罐里的一点儿面粉，也倒光了。老百姓叫他们 “倒面罐队”“抢包袱队”。面对如此严峻的境况，为了全家求生，别无出路，秀织、芝芸无奈只好忍痛卖地两亩，以解燃眉之急。卖地所得的钱，芝芸又精打细算，除了用一部分应付当前生活急需外，其余部分，她打算在年底前给家里办几件大事。 1948年4月，洛阳、偃师正式解放，城乡一片欢腾，到处放鞭炮、扭秧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 的欢呼声不绝于耳。最令秀织家高兴的是，失踪十一年的芝娴突然来信了。信是秀织的五妹秀菊从龙村捎来的。芝娴在信中说，她现在在位于荷泽的冀鲁豫行署工作，年内打算回家探亲。秀织全家在高兴之余，即让佩青写回信，告诉了家中的现状。 解放了，心安了，芝芸按照计划办了以下几件大事。 办的第一件大事是：迁祖坟。即把来自山东荷泽的张泽法及其爹娘张东荷、张鲁氏夫妻的坟墓，从三关庙地迁葬到邙岭上的关爷庙东侧，并立碑纪念。从而，让他们更好地长眠在北邙宝地上，也了却了秀织、芝芸多年的一个心愿。 芝芸张罗办的第二件大事是：修窑脸。因窑脸多年失修，经常往下掉土块儿，不时砸住人，并有较大脱落危险。为了确保全家安全，雇人进行了大修。 芝芸办的第三件大事是：做新衣。因全家几年未添新衣，旧衣已破烂磨损，她决定给全家做些新衣。于是，她买了些布料和毛线，利用种地、纺织的空档儿，给娘和三个孩子亲手缝制新衣。她的计划是：给娘做一身新棉衣，给三个孩子各做一件新袍子，再给娘和三个孩子做些新鞋袜、内衣、帽子和耳暖之类。同时，还要给娘和将要归来的芝娴妹妹各织一件毛衣，给女儿雪莲绣一对绣花枕套和一双绣花鞋。为了实现这个重大计划，芝芸不顾艰辛，昼夜劳作，倾注了全部精力。当临近年末，计划基本实现时，芝芸却常感到身体不适，实际上早就病了。但她还是硬撑着。终于在腊月初，完成了全部计划。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由于长期如牛负重般地操心、劳累，芝芸已经身心俱疲到了极点。在喝过腊八粥的当天，她终于倒下了，一病不起。芝芸重病，吓坏了秀织和三个孩子，全家忧心如焚，四处求医诊治。为此，十六岁的佩青，曾被大夫家的恶狗咬穿了右手，鲜血淋漓。佩青还曾在寅夜不顾路途艰险，前往十余里外的北邙岭上请大夫。到了腊月二十日，芝芸自知病入膏肓，来日不多，便在病榻上哭着对秀织说：“娘，女儿不孝，要先走了，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女儿对不起娘，也对不起三个孩子呀！”喘了一会儿气，芝芸又说：“咱家太穷，您得治病，还得养活三个孩子，我死后，弄个薄皮匣子，埋在娲兰婆婆身边，就行了”。秀织哭着说：“闺女，你千万不能走呀，你要是走了，让娘和三个孩子可咋办呀？闺女你要好好治病，会好起来的！”芝芸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娘不可太伤心太操劳，还是保重身体要紧！……不过，好在芝娴妹妹快要回来了……回来就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接着，芝芸又对哭得泪人似的三个孩子说：“娘对不起你们，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你们今后要多孝敬婆婆……长大后好好做人……娘就放心了。”这时芝芸好像一时又有了些精神，她拉过佩青认真地说：“你是老大，今后家里的事，要学着多操点心。你爹，原本是不错的，后来在尚旅长家思想起了些变化，最终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死得很惨……他虽然没有对咱们尽到责任，但他当时也有不少难处，他毕竟是你们的爹，因此不要太记恨了。你长大后，到山西运城去一趟，找找你爹的坟，可能的话，把他的骨头背回来……”。佩青爬在芝芸身边，哭成了泪人儿，并一一点头说：“娘，孩儿记住了，孩儿会照娘说得去做！”芝芸又对雪莲说：“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待你胜过亲生，希望你长大后，有个好的归宿。对你的亲生母亲，不要太记恨了。她当时舍弃你，也是出于无奈。你长大后，到山西寻看下你亲娘。”雪莲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一连声叫着：“娘，娘！您就是我的亲娘……”芝芸最后对念青说：“娘最对不起的是你，你才十二岁，娘就要撒手去了。希望你听婆婆的话，好好学习，长大做个有用的好人，这样娘就放心了。”念青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个劲地点着头说：“娘，我知道了，记住了！”三个孩子听着娘的临终嘱咐，哭泣不止，喊着：“娘、娘，您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们……” 三天后，即腊月二十三日，小年之夜，芝芸无限留恋地看着病床前的老娘和三个可怜的孩子，终因医治无效，撒手西去，年仅四十二岁。 芝芸英年早逝，全家人悲痛无比。秀织面对苍天，哭喊道：“老天爷呀、老天爷！你为何这般无情？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俺闺女是全家的顶梁柱呀，撇下三个孩子咋办？为啥不留下俺闺女，让我先走呢？……” 为殡殓芝芸，秀织又卖地两亩，除还医债外，买了一副较好棺木，雇了一班唢呐，把芝芸葬在商泉村外吉道祥、徐娲兰老夫妻墓的旁侧，并立碑纪念。出殡时，佩青手执白幡，孩子们披麻戴孝，痛哭流涕。亲友们也前来参加，送葬队伍达百余人，都为芝芸这个善良贤惠的好人早逝感叹唏嘘不已。 芝芸的去世，几乎使这个濒危的家庭走向绝境，今后路在何方，实在令人堪忧。

三母魂第十六章 保命银元 诗云：芝芸治理巧安排，扶母携儿避祸秽。呵护养妞胜自生，忘己济困献真爱。 自源洛、芝娴分别于一九三六年和一九三七年离家出走后，秀织、芝芸母女在岁月的长河中已历经十余载的煎熬。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为了养育三个孩子，供他们上学，秀织和芝芸以坚毅不拔的奋斗精神，在生活的狂风巨浪中艰难前行，与厄运顽强抗争，几乎耗尽了全部心力。她们纺织、耕耘，省吃俭用，辛勤劳作，只为坚守一个坚定的信念：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要把这个家撑起来，维持下去，更要将三个孩子培养成品德高尚的有用之人。这便是秀织、芝芸心中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 一九四七年夏日的一天上午，芝芸对秀织说道：“娘，咱家值钱的东西，如今已所剩无几。不是两次被贼人偷盗，就是因生活所迫而变卖。现在，只剩下那五块珍藏多年的银元了。这些年来，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女儿都舍不得动用它们，因为它们是为娘养老治病、供孩子们上学以及应对天灾人祸的急用之物。可以说，这五块银元，每一块都承载着千钧重担，是我们全家的保命钱。”秀织听后，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对。”芝芸接着说道：“关于这五块银元的使用，女儿是这样计划的：用一块银元，请三姨父给娘做一副较好的喜棺，再用一块给娘治病，用两块供三个孩子上学，剩下最后的一块银元，留作特殊急用。”秀织听后，饱含热泪，说道：“闺女，娘老了，力不从心，咱这个家全靠你苦撑着。娘很感动你的孝心。不过，这五块保命银元，还是多用在孩子们身上吧！”芝芸说道：“娘不必多虑，咱就这么定了。只要娘身体好，就是全家的福了。” 当天下午，芝芸来到三姨父家，将一块银元交给了三姨父，请他给秀织做一副较好的喜棺。至于娘的寿衣，芝芸早已陆续备好布料，并开始抽空亲手缝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当天晚上，秀织不幸摔伤了右腿，使这个本就困苦的家庭又雪上加霜，全家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天全家在窑里吃过晚饭后，便到院子里铺上凉席乘凉。当秀织去屋子里取枕头时，发现一名盗贼正在箱子里偷东西。秀织一边大声喊“有贼”，一边抽出门栓追打。虽然那贼被打了两下，但还是惊慌地夹起一个包袱夺门而出，逃之夭夭了。那贼是趁天黑翻墙进来的，偷走的包袱里只是一些旧衣服。秀织在追打盗贼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伤了右腿，当时疼痛难忍，动弹不得。芝芸在惊吓之余，连忙和孩子们将秀织抬到床上。然后，她当机立断，让佩青摸黑去找来秀织的养子徐源济、义子韩憨儿和芝芸的义子二聚，以及曾被源洛救过的甄怀恩。他们紧急捆绑了一个担架，留下三个孩子看家，由芝芸带领，让上述四人轮流抬着秀织，连夜前往平乐郭氏正骨院看病。经过三十多里艰难的跋涉，直到天亮才到达平乐郭氏正骨院。经过医生的医治，给秀织的右腿打上了石膏，并配了药服用。医生告诉芝芸，以后每隔半个月来治疗一次，七次即可治愈。 就这样，每隔半个月，芝芸便领着上述四人轮流抬着秀织前往平乐郭氏正骨院治疗。待治疗了五次后，秀织的腿伤大有好转，已经能够扶着拐杖走路了。然而，一算治疗费用，已经花去了两块银元。秀织说什么也不愿再去治疗了，任凭芝芸怎么劝说，她都不听。秀织说道：“闺女，我基本上好了，不用再兴师动众去平乐了。弄个偏方止痛消炎就行了。再说，咱那保命银元，这阵子我一个人就花去了三块，剩下的两块，还得供孩子们上学用呢！”芝芸还想再劝，秀织却干脆把拐杖扔掉，吓得芝芸赶紧搀住了娘。秀织说道：“你们看，我不是已经好了。”芝芸见娘意已决，只得作罢，继续去平乐看病的事便就此搁置。 面对家中如此窘困的境况，十五岁的佩青和十三岁的雪莲内心十分不安，深为娘担忧，生怕会把娘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压垮。因此，在一九四七年下半年即将开学时，两人便不约而同地争着要退学，帮娘承担些家庭重担。芝芸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感慨地流下了眼泪。但她坚决反对他们退学，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哪怕再苦再难，也要供他们上完初中。佩青见娘不同意，便着急地说：“娘，按照咱家的计划，我将来是边做生意边务农，雪莲是将来争取当个小学教员。因此，我现在这点儿文化，也就足够用了。而雪莲应该上完初中，才能去当小学教员。”这时，雪莲也抢着说：“娘，哥哥再有一年就初中毕业了，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太可惜了。还是让哥哥上完初中为好。而我一个女孩儿家，已经高小毕业，就够好了。我们班上四十个学生中，连我在内才三个女生。另两个女生，一个是校长的女儿，一个是绅士的女儿。咱家这么穷，我还上那门子初中？”芝芸看着两个孩子争来让去，不禁一阵心酸难受，心潮起伏。她清楚地知道，根据家里的现状，要供两个孩子都上完初中，确实力不从心。于是，她经过再三考虑，最后，忍痛作出决断，说道：“那就佩青不再上学了，在家帮着娘学挑重担。但娘就是再作难，雪莲也必须上完初中。”接着，她又深情地对雪莲说：“闺女，要自重自强，不要看不起自己，女人并不比男人差。咱家几代都是把男女同样看待，像我和你婆婆也都上过小学，你芝娴姨还去洛阳上过省立女中。古往今来有出息的女子不少，你要多向她们学习。”雪莲听后，感动得跪在娘的面前痛哭流涕，芝芸把她拉起来搂在怀里，母女俩又哭泣了好大一阵子。 佩青从偃师县立中学辍学后，便潜心学农。农忙时，他跟着大人锄地、施肥、收打、播种，还吃力地推着独轮小车，往五里长坡上的地里送粪，并往家中运庄稼；农闲时，他便学做小生意，或挎个篮子，或挑个小担，走街串村，卖水果和菜蔬。同时，他还与人搭伙，去十余里以外的东乡住家中推煤。雪莲除了白天上学刻苦学习外，晚上便陪着娘和婆婆一起纺棉线，还学做针线活。小念青，按照家里的计划，他将来是守家看门种地的，因为那十几亩地，总得有个人去经营。但他现在还小，农忙时，主要任务是去地里看麦子、谷子和红薯。因此，他误了不少学业，都十一岁了，才上小学二年级。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秀织因少去平乐治疗两趟腿伤，还是落下了后遗症。到了秋、冬季节，伤腿时常疼痛。为此，芝芸经常给她买止疼消炎药止疼。曾被源洛救过命的宋广习闻知此事，特意买了个铜水烟袋和一包烟丝，送给秀织，让她吸烟缓解疼痛。为了供婆婆烟丝和燃烟用，念青到处捡烟头，佩青则去狐子沟沟壁上采火蒿。这天，小哥俩回到家里，但见佩青的胳膊在采火蒿时被挂伤，而念青的衣兜也被未熄灭的烟头烧破了。芝芸心疼地给佩青包扎完伤口后，又给念青缝补被烧破的衣兜。秀织见状，眼含泪花，把铜水烟袋往墙角一扔，说道：“可怜的孙子，婆婆不再抽烟了。”于是，秀织宁肯忍受腿疼，把刚抽了半年的水烟给戒了。 一天，村里的王媒婆来到芝芸家，对芝芸说道：“大妹子，你上有老下有小，没个顶梁男人，穷到这般地步，全靠你苦撑着，我很同情你，也想帮帮你。”芝芸说道：“多谢大嫂关心，不知你咋帮法？”王媒婆眨眨眼，神秘地说道：“大妹子，你那女儿雪莲，又不是你亲生，何必让她拖累着你受苦，干脆给她找个婆家打发算了。不瞒大妹子，我已帮你替她找好了人家，就是西乡的一个绅士家。绅士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岁，虽说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但不影响走路和生活。如果让雪莲过去给他当童养媳，绅士家愿意拿出三十两银子作为聘礼。你有了这笔钱，家里的困难全都解决了。这可是个好机缘，大妹子不可错过。”芝芸听着王媒婆的一番话，心中早已气愤不已，再也听不下去了，便当即正色厉声地对王媒婆说道：“你这不是让我卖闺女，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这样的馊主意亏你想得出！雪莲虽不是我亲生，但我视若掌上明珠，比亲生还亲。我就是苦死难死，也决不会去卖女儿！”王媒婆见芝芸不买她的账，难堪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临走时，王媒婆仍不甘心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妹子，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芝芸更加气愤地说：“劝你今后多积点阴德，不要再去坑害人家闺女了！”一九四七年临近年末的一天，芝芸从城里给秀织买药回来，对秀织说道：“娘，今天在城里听东乡来的人说，我惜花表妹家现在过得很不好，惜花与她丈夫秋实还经常拌嘴。小时候我与惜花妹关系较好，想去看望她一下。”秀织说道：“惜花这闺女，聪明伶俐，长得也好看，从小我就喜欢她。惜花长大后，家里为了攀高枝，把她嫁给了东乡的财主家，确实也风光了一些年。但五年前她公婆下世后，她那个被绑票赎回来又染上毒瘾的丈夫秋实，更加好吃懒做，拼命吸大烟，不到三年功夫，便倾家荡产，家贫如洗了。据说，这个破落的公子哥儿秋实，现在仍是大事干不来，小事不愿干，整天游手好闲，全靠惜花在苦撑着。你去后，也可适当劝一下秋实。” 次日上午，芝芸带着佩青，买了两斤点心，又给惜花的女儿带了件衣料，步行十余里，来到东乡的惜花家。刚进大门，就听到惜花夫妻在拌嘴，而十岁的女儿在一旁哭泣。惜花夫妻见有人来，才停止了拌嘴。秋实与芝芸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女儿出门了。芝芸望着惜花家空空如也的屋子，连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真是家徒四壁呀。芝芸一句“妹妹这几年过得还好吗？”的话尚未落音，惜花便哭了起来。她说道：“表姐，不怕你笑话，秋实他一个大男人家，还是那副公子哥相，嫌出去干活丢人，整天窝在家里。现在穷得叮当响，连子女的学费都交不起，我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下去了。”芝芸对惜花的处境深表同情，好好劝慰了她一阵子。然后找到秋实，耐心地开导他说：“秋实呀，你表姐我设身处地替你想了想，也知道你心里很苦，过去享了那么多福，现在流落到这般穷苦地步，确实也不好受。但富贵贫贱，人生无常，你还得调整好心态，面对现实。你上过专科，是个有文化的人，为了全家生计，你可以去教书，或做个生意，甚至也可以放下面子，去打工干活。要是再无所事事，真要走向绝境了。”芝芸的话，入情入理，说得秋实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羞愧难当。然而，秋实虽明白芝芸的话是金玉良言，但要他真正做到，也确实难乎其难。 天近晌午，也不见惜花家里有做饭的动静。惜花在屋外对秋实说道：“你去邻居家借点面吧，晌午给表姐他们做碗面吃。”芝芸听到后一阵心酸，心想，已到年关了，吃饭都揭不开锅了，这年可咋过呀！她当即把惜花叫进屋里说道：“我家里还有事，这就回去了。”接着，芝芸拆开内衣口袋，毅然取出那块自家应急保命的银元，交给了惜花，说道：“我能力有限，也帮不了你许多，这块银元，给孩子们交学费和过年用吧。”惜花双手接过银元，感激万分，泪流满面，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芝芸带着佩青，离开惜花家，在东乡村口买了两个烧饼，又向店家讨要了一碗开水，算是一顿午饭。 在返家的路上，佩青迷茫地问芝芸：“娘，咱们是欠表姨家的，还是表姨家过去对咱们有什么恩惠？”芝芸摇摇头，说道：“没有，都没有。”佩青又问：“既然都没有，咱家也很穷，娘为啥舍得把保命银元送给他们，难道咱就不需要保命了吗？”芝芸叹了口气说道：“孩子，娘知道把保命银元送给他们，更增加了咱家的困难，但娘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走投无路。孩子交不起学费，十岁的闺女还穿着补丁衣裳，都快过年了，还揭不开锅盖。因此，娘思量再三，咬咬牙，把那块保命银元送给他们了，先帮他们迈过眼前这道坎再说，以后兴许会好些。”佩青听后，流着眼泪说道：“娘真是太仁慈了，宁肯不顾自家的命，也要救人家的命，太难为娘了。现在咱家就剩下一块保命银元了，得留着给婆婆治病，供弟弟妹妹上学，求求娘，千万不要再送人了！”芝芸也饱含泪花说道：“好孩子，娘知道，娘记住啦。咱们最后那块保命银元，不再送人了，留着它，给你婆婆治病，供你弟弟妹妹上学。”

三母魂第十五章 饮恨晋南 诗云：源洛病重悬境陷，梦醒已晚为时耽。无情瘟疫丧了命，河洛游儿眠晋南。 暂且搁下秀织、芝芸苦度岁月之事，回过头来，说说源洛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英年早逝。要弄清楚这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源洛自一九三六年秋去运城后，到一九四三年初去世时，他与六太太一家，也一步步地陷入了悲惨的境地。一九三六年，六太太患了重病，源洛也不幸摔伤了腿。为了减轻疼痛，两人竟都染上了鸦片毒瘾。短短不到三年的工夫，他们就倾家荡产，变卖了尚宅、商号和地产，沦为衣食无着的穷光蛋。一九四一年，他们被迫忍痛将六太太十一岁的女儿芳草，卖给本村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民当童养媳。对于六太太的儿子宁坤，源洛则尽力呵护，教他识字和中医术。为了维持六太太全家的生计，源洛无奈去当游医、打零工，甚至还曾被日寇抓夫，在盐池干苦力。一次，他因稍加反抗，便被日寇打得死去活来，受尽了欺凌。尽管对家里的妻儿老小也十分思念，但他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也觉得无颜面对家中的亲人。 一九四一年夏天，源洛在运城繁兴村养伤期间，一天，忽然来了一个小伙子。他一见到源洛，便纳头便拜，并哭喊道：“师父，您让我找得好苦！我历经艰辛，总算找到您了。”源洛连忙将他拉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徒弟明和。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诉说着各自的苦难经历。 明和原籍东北，年幼时，随父亲经山东流落到河南。因父亲生病，便在偃师三关庙住下。后来，源洛收他为徒，教他学文习武。长大后，他和父亲被派去管理南大寺。一个月前，明和的父亲病逝，明和穷得连一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无奈之下，只能用席卷了父亲，埋在庙地。岂料，因埋得浅，当晚竟被狗扒出，咬得身首异处。明和见状，痛哭不已。芝芸得知后，前来劝慰，并送给三两银子，让他重新办理父亲的后事。明和磕头谢恩，买了口棺木，请了班唢呐，将父亲风光地殡殓。芝芸还带着孩子们前来送葬。 因南大寺破败不堪，明和不便再待下去。办完父亲的后事，他找到芝芸说：“师娘，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出去闯荡一下，先找师父和小姑姑芝娴，然后参加抗日军队，去打日本鬼子。我东北老家的两位亲人都被日寇残害，我要为他们报仇。”芝芸见他去意已决，便不再阻拦，为他准备了行装和盘缠。互道珍重后，明和便启程了。 明和离开偃师后，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他绕道河北，穿过层层封锁线，半月后，终于来到山西运城潜龙镇，并在繁兴村找到了师父源洛。明和向师父述说了老家这些年的情况，并难过地说：“师奶、师娘带着三个孩子，现在太苦了，他们对您望眼欲穿，师父得赶快设法回去，不要辜负了他们。”源洛长叹一声，说：“徒儿有所不知，我也是今非昔比，不仅伤痛在身，生活也异常艰辛，混到这个份上，还有何颜面见家中老小。”明和说：“尽管师父有天大难处，还是叶落归根为好。”源洛说：“难呀！难似上青天。不过徒儿的话，我再好好想想。”当明和得知源洛被日寇打伤，察看了伤痕后，咬牙切齿地说：“这小日本欺人太甚，我要参加抗日，去打日本鬼子，为家乡父老和师父报仇。”明和在师父处住了三天，便启程去太原找小姑姑芝娴。 明和在太原一带寻找小姑姑未果，后来也参加了八路军。由于他作战勇敢，又会些武功，不到一年，便提为排长。后来，在调往雁门关与日寇作战时，途经五台山，在一道院中暂歇。在与年迈的老道长攀谈中，得知老道长便是师爷的师父静虚道长，于是纳头便拜。临别时，静虚说：“我侄儿诸葛英现在雁门关附近当抗日区长，我即派人通知他，让他大力配合你们。”明和带领全排来到雁门关，与日寇展开激烈战斗。在与敌人的白刃战中，他们消灭了数十名鬼子兵，但明和及全排大部分战士壮烈牺牲。在战斗中，诸葛英带领区小队，对他们进行了有力的支援。在打扫战场、掩埋烈士遗体后，诸葛英还特地将明和的遗体运往五台山。静虚将明和葬在山岗上，并立碑纪念。 一九四二年秋天，被毒瘾和伤痛折磨的源洛，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自感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他夜里常常梦呓不断，明和临别时一再对他说的话语，“师父万不可忘记老家，总得设法回去看看，师奶、师娘和三个孩子太苦了，不可辜负了他们。”更是不时在他脑际中萦绕。一天，他对六太太说：“趁我身体还能支撑，要不回老家一趟吧？”六太太听后，就哭了起来，说：“你走了，我们母子怎么办？是你把我抢来的，却给那个糟老头子当什么姨太太，要不是我喜欢上你，早就不想活了。你要是忍心撇下我们不管，我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源洛听后也流下了眼泪，便安慰六太太说：“看你又哭了，我又没说真要走。不要难受了，咱们再也不离开了。”话虽这么说，源洛仍常想老家。过了些天，六太太看着源洛整天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经再三考虑，便对源洛说：“要不你就回老家一趟，但是要快去快回。”源洛对天发誓说：“我回去看看就回，决不会抛弃你们母子。” 两天后，源洛带上仅有的十两银子，穿上六年前离家时芝芸亲手缝制的已经半旧的袍子，启程了。他仍是抄近路南下，打算经潼关回家。但是到达黄河风陵渡口时，因日寇封锁住渡口，过不了黄河。这时，恰逢秋雨连绵，源洛所带的盘缠，又被盗去大半。面对滔滔黄河，他焦急万分，不由气火攻心，真是愁煞人了！ 这天夜里，源洛在车马店里辗转难眠，便穿上袍子，步出车马店，在一片谷田边徘徊。这时，夜风袭人，乌云密布，骤然天空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源洛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发起抖来。他面向东方，仰天长叹，自言自语起来，声音时高时低，并不时地两手舞动，双脚乱移。他断断续续地喊道：“想我寇源洛，堂堂七尺之躯，虽有武功学识，却空有雄心壮志，上不能报国，下不能齐家，竟落到浑身伤痛，穷困潦倒的境地。看我现在这副熊样，还有何颜面见家中妻儿老小，我真是生不如死，算是白活在世上了！”说完，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停了许久，他接着喃喃地道：“凭我的才华，不应是平庸之辈，我本可以由马弁升至团长、师长，甚至军长……也许是命运的捉弄，我却成了寄人篱下的家奴！真是可悲可叹，窝囊到底了！”这时，雨越下越大，他全然不顾。在极度忧伤中，情绪更加激动，竟捶胸顿足，狂喊起来：“老天爷呀，老天爷！救救我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呀？”接着，他又大吼道：“都怨我！我该死！”又狠狠地打着自己耳光。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一串炸雷响起，源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摔倒在谷田里…… 源洛摔倒在谷田里不知过了多久，从附近瓜田里过来一个打着伞的老汉，将源洛拉了起来，说道：“老弟，怎么了，有啥为难的事，这么想不开？身子骨要紧，跟我到瓜棚里避避雨吧！”源洛随老汉来到瓜棚里，先脱掉了湿淋淋的袍子，又喝了一碗热水，两人便边烘烤湿衣，边说起话来。这时，老汉借着火光，仔细端详了源洛，突然兴奋地说：“老弟，我当你是谁，原来你是寇源洛，咱们还是偃师老乡呢！”源洛听后，一下子愣住了。老汉又说：“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你再仔细瞧瞧，看我到底是谁？”源洛又认真看了一阵，才猛然高兴地说：“我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您是陆连长，是我的陆连长！”于是，两人抱在了一起，并都流出了眼泪。 陆连长也是偃师人。源洛刚参加镇嵩军时，就在陆连长的部下当兵。陆连长看源洛是个有志青年，对源洛特别关照。陆连长见源洛现在这个样子，便问道：“听说你后来成了尚旅长的红人，现在怎么弄得这般模样？”源洛长叹一声说：“说来话长，一言难尽。”陆连长听了源洛的叙述，表示理解和同情。他安慰源洛：“人生总会有磨难，这算不了什么，车到山前自有路，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不必过分烦恼，问题总会解决的。”源洛反过来问陆连长：“多年不知您的下落，您怎会在这里？”陆连长说：“二十年前咱们解西安之围时，我在战斗中失去了左臂。在离开军队返回偃师途中，病住在潼关一家小旅店。店主人见我人好，就撮合我与他家住黄河北岸的表妹成了亲，便定居在这里。我们生儿育女，过着田园般的生活，虽是普通农民，倒也安然自在。今夜来棚子里看瓜，不期竟巧遇了你，也是咱们有缘。”源洛说：“您是身残志不残，我是身不残志残，您比我强多了，我真羡慕您。”当晚，源洛在瓜棚子里安歇。次晨雨停后，陆连长带源洛来到附近村子家里，受到陆妻热情招待。源洛在陆家住了两天，辞行时，陆连长送他一包碎银，源洛再三推谢。陆连长半生气半正经地说：“我是你的老连长，你是我的兵，你有困难，我能不管吗？银子一定要收下，坚决服从命令。”源洛只得收下银子。陆连长最后再次嘱咐源洛：“思想要想开些，设法回趟老家，可绕道河北过黄河回去，不要辜负了家中的妻儿老小。” 源洛返回六太太身边后，不久，村子里闹瘟疫，死了一些人，源洛也不幸染上了瘟疫，浑身出疙瘩。一九四三年初，他带着极度的病痛、羞愧、自责与无奈，大吼几声，溘然离开了人世，年仅四十五岁。六太太母子嚎啕大哭，借钱买了口棺木，把他葬在村西土岭下。之后，六太太托偃师龙村一个生意人，给老家捎信报丧。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因生活窘困，六太太被迫带着十五岁的儿子宁坤，来到河南洛南山区池尾镇，投奔了五太太。五太太拨给了他们十几亩山地和两间住房，六太太母子靠种地和采卖山货为生。全国解放后，六太太因与儿媳不和，回到陕西南双秀镇娘家居住，老死后，葬在其爹娘身边。其子宁坤，因跟源洛学过中医，便潜心行医，后来成为当地山区小有名气的中医。 一九五五年，佩青遵照娘的临终嘱咐，请假十天由北京去山西运城寻父。经过六天的挨户沿街寻访，终于在繁兴村西土岭下找到了父亲源洛的坟墓，并在义父查老福和六太太女儿芳草的陪同下，进行了祭奠。若干年后，佩青、念青兄弟相约又专程前往，决定把父亲迁葬回老家。但遗憾的是，该土岭已在数年前被特大洪水冲没，遗骨已无处找寻。无奈，只好在墓葬处进行了祭奠。从而，源洛这个坎坷一生的河洛汉子，便长眠在晋南的土地上。 佩青、念青离退休后，曾到寇家沟通过查寇氏家谱，幸会了父亲大哥寇车的儿子文治和二哥寇辕的儿子永宁。文治是高职称退休干部，永宁是小康老农民。并在他们的陪同下，到邙岭上寇家祖坟和爷爷奶奶的墓葬处进行了祭奠。老兄弟们谈起寇家前辈的苦难经历，浮想联翩，不胜感慨之至。

三母魂第十四章 煎熬岁月 诗云：颠沛流离居没所，卖光祖传置家窝。提心吊胆贫穷日，水旱蝗汤灾难多。 “七七”事变后，日寇侵入山西，交通阻塞，源洛与家里失去联系。从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三年，秀织全家在颠沛流离中艰难度日。一九三七年底，芝芸对秀织说：“娘，源洛久无音信，生活难以为继。龙村吃水困难，东西贵，离咱那十几亩地又远，不如搬回县城附近，不知娘意下如何？”秀织说：“闺女说得对，娘也正这么想。那就搬回岭下，去你三姨家的村子麻家寨，也好互相照应。”于是，秀织全家搬到麻家寨，租住一孔大旧窑洞。但不到两年，家里一包金银首饰被盗，那是半个家当呀！全家悲痛不已。这贼地方不安稳，她们又搬到邻近的商泉村，仍租一大孔旧窑洞。谁知刚住一年多，又住不下去了。这家主人吸食鸦片，其子在家聚赌。为了不影响孩子们健康成长，她们又搬到西边的窑北村，租两间旧房，总算安定下来。 一九四零年至一九四二年，河南遭受“水、旱、蝗、汤”四大灾害。“汤”指河南省主席汤恩伯，他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蝗”指百年不遇的蝗灾。只见蝗虫铺天盖地，沙沙作响，落地片刻，禾苗就被吃光。秀织全家也昼夜去地里扑打、掩埋蝗虫。加上水、旱灾害，全省饿殍遍野，生灵涂炭，人们以树皮、野菜、棉渣饼和大燕粪等充饥。秀织、芝芸艰难地带着三个孩子，饱受人间凄凉辛酸。为了孩子们不被饿死，她们卖掉了大部分值钱的东西，起早贪黑地耕耘、纺织，累断了筋骨，饿断了肠子，拼死拼活与厄运抗争。 一九四一年秋天，秀织、芝芸已有半年多没动荤腥。为了给孩子们改善生活，她们商量着把家里唯一的一只瘦母鸡宰了。中午时分，多半盆香喷喷的炖鸡放在桌子上，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杂面馍，孩子们馋涎欲滴，就要动筷子吃。这时，龙村的宋三嘴带着他五岁的孙子宋小银来了。秀织、芝芸都傻了眼，三个孩子也撇着嘴。宋三嘴是秀织五妹夫的堂弟，五十多岁，他与人合伙在南山开银矿，分工搞集资和联络。每隔一阵子，他都要去南山一趟，每次途中都要在秀织家歇歇脚，吃顿饭。秀织家也集资了三两银子。这次他又要到南山去，照例拐到秀织家，正好赶上了吃炖鸡。秀织、芝芸虽觉着不是滋味，但还是热情地招待了客人。宋三嘴倒也毫不客气，与孙子宋小银一同动起筷子，眨眼间，就狼吞虎咽地把半只鸡和半盘杂粮馍吞下了肚去，鸡汤也喝去大半。芝芸见势不妙，连忙撕掉剩下的一条鸡腿，给了雪莲，又撕下两块鸡肉，分给了佩青和念青，并给三个孩子每人分了一个杂面馍，摇了一勺子鸡汤。又过了片刻，剩下的肉、汤、馍，便被宋三嘴和他的孙子宋小银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光。结果，这顿久违的美餐，孩子们只吃了个半饱，秀织、芝芸则一口未沾。 午饭后，芝芸对宋三嘴说：“听说你们那个银矿，根本挖不出银子来。上次你带回的那个样品，完全是假的，用牙一咬，就咬掉一块，那是个锡元宝，是胡弄人的。既然挖不出银子来，为什么不收摊，还要向大家集资，这不是骗人钱财吗！”宋三嘴听了，挤挤眼说：“闺女，话不能说那么难听，我也有很大的难处。不瞒你们，我也知道银矿不行，但是现在骑虎难下，若不再集些资，大家都要饿肚皮了。”秀织生气地说：“听说你老母和两个哥哥很恼火，反对你们再干下去。依我说，你们要马上把开矿停下来，向大家说明真相，把剩下的银子退给集资户，尚欠人家的银子给打个借条，以后设法还给人家。你们家几代都是忠厚传家，做事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宋三嘴知道秀织说的在理，心里也实在愧疚，只有哑口无言。临走时，他郑重表示，回去后再商量一下，定要妥善处理，请秀织、芝芸放心。 一九四二年秋天，源洛已有六年未归，芝芸还曾数次去寇家沟打听，也都毫无源洛的信息。这时，源洛的亲生爹娘和二哥已经去世，寇家也是过着苦难的生活。源洛的大哥寇车出于对芝芸母子的关心，曾让堂五侄媳代表寇家去看望芝芸和孩子们。这时，芝芸的长子佩青十岁，女儿雪莲八岁，都已上小学。小儿子念青六岁，还是玩童，整天疯跑贪玩。这天，念青哭着跑回家，原来是一个大酸枣塞进了鼻孔，弄不出来了。芝芸见状，既心疼又生气地打着他屁股说：“你这孩子，净让娘操心，成天就知道玩，不知道干点儿正事。叫你去看红薯，你却去掏鸟蛋，差点摔伤了腿；叫你去买盐，你却去波池里洗澡，差点被淹着；叫你去看麦子，你却叫麦芒扎了眼，还差点被双尾蝎蜇住手。你爹多年没信，不知是死是活，你要再出了啥事，叫娘可怎么过？”这时，秀织过来说：“孩子小，不懂事，不要怨孩子了，赶紧把酸枣从孩子鼻孔里弄出来要紧。”于是，秀织、芝芸用胡椒面熏，用针挑，后来念青打了个大喷嚏，终于把酸枣从鼻孔里喷了出来。芝芸虽然不再担心，但仍在流眼泪。念青看着娘难受的样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便一头栽到芝芸怀里，说：“娘，不要难过了，我不再贪玩调皮了，今后也要像哥哥姐姐那样，好好学习，帮着家里干活。” 正当秀织、芝芸带着三个孩子苦煎苦熬的时候，一九四三年春节过后，秀织的五妹秀菊从龙村赶来，把一封信交给秀织和芝芸，说这封信是六太太托人从山西运城捎回来的。捎信人是在运城做生意的，因战争阻隔，他绕道河北，二十天后才到了龙村。秀织、芝芸抱着不祥的预感，拆信一看，只见六太太在信中写道，源洛已在腊月害瘟疫病故。这个大不幸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秀织和芝芸都震昏了。秀织悲痛交加，老泪纵横，芝芸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经过秀菊的半天极力相劝，母女俩才平静了下来。秀织擦干眼泪，冷静地说：“源洛去世的事，先瞒着三个孩子，因为孩子还小，怕他们受不了。再者，源洛去世的事，也要对外保密，以免孤儿寡母的，更易受人欺负。”这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更遭顶头风”。从此，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家庭，更加陷入愁苦悲惨的境地。 源济、苦妮儿夫妻得知源洛去世的消息后，难过之余，即刻前来劝慰秀织和芝芸。源济说：“娘、芝芸姐，不要太伤心，得多保重身体。”接着，他又愤愤不平地说：“源洛哥多年来没有对家里尽到责任，都怨那个狐狸精六太太，要不是她霸着不让源洛哥回来，说不定还不会有事呢！”芝芸说：“源济弟弟，莫要再这么说，你哥人都没了，还埋怨他干啥。你哥与六太太虽是孽缘，但也可能是他们前世注定。当源济提出想到山西去一趟时，秀织说到：“孩子，先别着急，现在兵荒马乱，路途不安全，不可冒此风险，等局势平稳后，再说去山西的事吧！ 源洛突然去世，使秀织、芝芸受到极大震惊和极度悲哀，多少个夜晚都不能安寝。为了全家今后的生计，芝芸说到：“三个孩子也不太小了，咱不能再老过串房檐的生活，为孩子们将来成家立业计，咱得有个自己的窝儿。”秀织说到：“娘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家，但置个窝儿谈何容易，咱们连吃饭都困难，那有钱去置窝儿？”芝芸说到：“娘怎么忘了，咱们还珍藏着娲兰婆婆给咱们的那对金镯，足可以置个普通的窝儿。”秀织说到：“娘怎么不记得！那是你娲兰婆婆给咱们的传家宝，如果把它卖掉，怎对得起你婆婆的在天之灵呢？”芝芸说到：“娘多虑了，我想婆婆给咱们金镯，是给咱们增福增寿u，造福后代，如果把咱们都困死了，留下金镯又有何用？要是用金镯换个全家的安康，婆婆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秀织觉得芝芸说得在理，也就同意了。于是，她们把金镯卖掉后，在窑北村买了一处破旧宅院，内有大小两孔百年以上的土窑洞。秀织、芝芸捧着买宅契约，兴奋地热泪盈眶。这虽是一处破旧宅院，但毕竟是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家呀！她们在一九四三年夏天搬了进去，孩子们也都欢呼雀跃。后来，秀织、芝芸又用买宅后剩下的钱，整修了院墙，并盖了一间土坯瓦房。 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八年，洛阳、偃师一带天灾人祸、兵荒马乱最为惨重。先是一九四四年被日寇占领，人民饱受日伪的欺凌。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又横征暴敛打内战，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在这种情势下，秀织、芝芸为了全家能够活下去，不避艰难险阻，顶着黒风恶浪，苦苦地在死亡线上挣扎。即使如此，她们为孩子们前途着想，仍竭尽全力供孩子们上学。由于长期如牛负重，心力憔悴，秀织苍老了许多，芝芸也未老先衰。 秀织、芝芸一对孤寡母女，能够带着三个孩子度过多年的煎熬岁月，主要是因为她们有超长的毅力和坚强的决心。同时，与受过她们恩惠的四个好心人相助，也有一些关系。他们是： 韩憨儿：秀织的义子，县城东关人。二十年前，韩十几岁时，在城南大波池里被淹，幸被秀织的长女芝桂舍身救起，但芝桂却因而献出了生命。为此，韩家终生感恩不尽。韩憨儿不时送些农副产品，并经常来秀织家周围巡逻保护。一次，有个不法之徒，刚爬上秀织家墙头，便被韩憨儿一棍打落墙下，疼得那厮嗷嗷直叫，狼狈地逃跑了。 甄怀恩：被秀织救过的镇嵩军逃兵，偃师槐庙人。二十年前，被镇嵩军抓了壮丁，。当时，他因母病重，妻坐月子，便在龙门镇当了逃兵。在秀织家的掩护下，使他脱离了险境，但源洛却被抓去，顶替他参加了镇嵩军。此恩此德，甄怀恩永世难忘。他经常来秀织家帮农，还送儿农副产品。一次，芝芸在半路上，一淫荡之途企图施暴，被他拧住耳朵，按倒在地，煽了几个耳光。并说到：“你好大的胆子，他男人是军官，是神枪手，小心你的脑壳。”吓得那厮屁滚尿流，说今后再也不敢了。 二聚：芝芸的义子，偃师南坡人。十多年前，芝芸花三十两银子，买其弟三聚当养子，并改名保成。后保成回其亲爹娘家暂住，不幸得急病死去。正当其亲爹娘害怕买家讨回三十两银子时，芝芸械芝娴前去看望，不仅未提那三十两银子的事，还给带了些礼品。为此，两家来往不断。二聚除了前来帮农，也不时送些农副产品。 宋广习：被源洛救过命的原镇嵩军排长，偃师商泉村人。一九二七年，他带领一个班，从甲地往乙地押运一万两银子的军饷，在途中一山村饭店，被山贼在饭里下了蒙汗药，麻倒了全班人，箱里的银子被换成了砖头瓦块。为此，尚南雄旅长大为恼火，下令要把宋广习枪毙。当源洛得知宋广习家有瞎妻和憨儿时，顿起恻隐之心，冒着风险悄悄地把宋广习放跑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此，宋广习终生难忘救命之恩。他经常来秀织家帮农。一九四七年底，偃师第一次解放时，解放军曾打开官仓放粮，年愈五十岁的宋广习，连夜給秀织家背去了三斗麦子，解决了秀织家过年的燃眉之急。一九四八年初，国民党军溃败时，因缺乏军饷，一些散兵游勇，便到农户家枪粮抢物。一天，有两个兵痞来秀织家抢劫，被宋广习打翻在地，摘了他们的枪栓，两个兵痞，被吓窜了。